我一时糊涂,听信了他们的鬼话。杀这么多人,都是我贺兰逢春一人担罪。事要是好了,他们出来装功臣,事要是不好了,他们转头装没事人,掉头跑了,谁管我的死活?天下人知道,只会恨我贺兰逢春,说我贺兰逢春杀人,没人管他韩烈和费穆是谁。他们是无名小卒,杀人又不需要本钱,自然无所顾忌,但我贺兰逢春可是有名有姓的人啊!我若当了这个皇帝,就成了天下人的活靶子,到时候人人得而诛之。我放着好好的匡扶社稷的美名不当,要去当这乱臣贼子。
费穆撺掇我屠戮朝廷,玩的是借刀杀人。他是在用我的手,给云郁和禁卫军清除障碍。
韩烈撺掇我登基,是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一个个都狡猾得很,拿我当工具使,他们哪会真在意我贺兰逢春的死活。
贺兰逢春顿时虚弱的厉害,骨头也软了。
原本跟韩烈同伙的侯景、宇文泰等人看到贺兰逢春这反应,也不敢作声了。
部分下属也进言,说:“咱们来中原,是来诛杀奸臣,匡扶朝廷,以正人心,不是来树敌的。太原王在中原根基未稳,此时确实不宜称帝。”
贺兰逢春四肢冰冷,头皮发麻问云天赐:“义兄,你怎么看?”
云天赐说:“我早说了,现在不是登基的时候。咱们杀了洛阳这么多朝臣,这些人都是中原豪族。他们人虽死了,他们的家族、势力却仍在,并未受到重创。若是在废了乐平王,太原王登基,恐怕天下人怨气深重,容不下我们。加上禁卫军,他们一旦反扑,我们这点兵力,难以招架。”
贺兰逢春舌头都要上火了,一甩袖子大骂:“他妈的!我说要在洛阳驻军,乐平王不许,说京师重地,外将不得驻军。我说要率军回并州,你们一个个又说不行,说这样回去,洛阳没办法控制,会生乱子。你们让我杀人立威,人杀了,威也立了,仇也结了,现在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跟我说不能登基,那你们说怎么办?”
云天赐说:“为今之计,只有继续推奉乐平王,吊死扶伤,或能安天下之心。太原王既然已经杀了这么多的人,见好就收,不可再强出头。”
“你说的轻巧!”
贺兰逢春大怒道:“泼出去的水还能收回来吗?刀子已经见了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想收手,他们能饶了我?”
参军司马子如道:“不尽然。太原王兵势正盛,这些世家大族,刚刚遭受了大挫。若是太原王登基,他们濒临覆灭,无路可退,一个个恨不得玉石俱焚,就是拼了命,也要把太原王从皇位上拉下马。但只要太原王主动和解,好生安抚他们,表现出不再继续杀戮的态度,他们尚能保全,也就不敢、也没必要硬着头皮来跟太原王硬碰硬。这就叫作恩威并施。”
云天赐道:“就是这个意思,恩威并施。”
贺兰逢春刚才混混沌沌,只说自己要死了,犯了大错。及听了司马子如这番话,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脑子也渐渐醒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