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象先迟疑着,踌躇着。他不关心凉州和漠狄的战事,他是跟着老师一心求学、养花养草、闲暇时还求仙问道练练仙丹的闲适文人。他对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满意,对过往的漠狄身份没有兴趣。但是当有人在怀疑他时,他势必要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关幼萱只是想他回去姑苏,裴象先却知道,原淮野要的绝不只是他离开的答案。
深夜中,坐在窗下闲敲棋子的青年摸了摸无须的下巴,微微失笑:“哎,交出一个满意答复,势必要带出我的出身。既要给好处,还要表忠心……这可有点麻烦啊。”
这般苦笑着,裴象先却并不急。他心中丘壑纵横,正如棋盘上的千军万马。万马奔啸间,自然藏有一条康庄大道。
--
关幼萱和女郎们,唯一的郎君束翼,再有一只“不留行”,进入大漠后,便感受到了气候的干燥。
束翼略有些瑟瑟发抖。
“郎君,喝口水吧。”蹲在沙漠中看地标的束翼低着头,便听到关幼萱娇滴滴的唤声。他一个哆嗦,脑海中瞬间切换出原霁沉着眼,那几乎杀人的架势。
束翼抬头,一只纤细的手腕伸了过来,关幼萱殷勤地将一壶水递到了他手中。日光下,金纱飞扬,一身胡服装扮的小女郎手腕上的金镯子相撞,叮咚作响,声如泉水。
她清澈的眼睛,像沙漠中最漂亮的蓝色湖水一般。
虽到初春时节,漠北仍是干冷万分,前两日还下了一场雪。关幼萱不能穿那种能露出她漂亮小蛮腰的胡服,现今她穿的胡服,风格再大胆奇怪,总是遮掩不住小女郎本身的书卷气,让关幼萱颇为烦恼。
她最终,只好把自己的身份,敲定为了一个被胡商骗走当老婆的大魏女子。既嫁了人,那大魏女子也只好入境随俗,跟着自己的丈夫一道穿上了胡服,磕磕绊绊地开始学习胡人语言。
顾名思义,束翼就是她那个胡人夫君。谁让束翼和原霁一样,能说出一口流利的漠狄话呢?稍微乔装打扮,他就是漠狄人嘛。
束翼已经想到如果被七郎知道,七郎会如何揍他了。
束翼仰头看着七夫人明媚温柔的面容,不由道:“七夫人,现在又没有外人,你就不要这般叫我了吧。”
隔壁围在一起分水喝的女郎们扭头往这边看来,见到昔日修整她们的束翼如今被七夫人克得死死的,不禁各个偷笑,心中觉得解气——该!让他平时动辄翻脸,嫌弃她们是弱女子,他敢对七夫人那般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