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缓缓舒一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只因小时候就相识,她这些年倒是对十七爷的脾气秉性多看了些,便也能多体会一些来,便也知道,他闹得越热闹的时候儿,反而那事情背后越是有他深沉的心意。
月桂跟上来,悄声问,“那这回,十七爷他为何忽然就赶在今年,这么闹了呢?”
廿廿回眸望月桂一眼,“十七爷是皇上的本生兄弟,可是如今的身份却也已是宗室王爷。皇上从去年以来,与各家王府之间颇有些不睦。皇上革了恒谨的王爵,呵斥了定亲王和睿亲王……”
“皇上却将和珅的宅子赐给了十七爷……你想啊,各家宗室王爷心下何尝肯平静?十七爷已经事实上得了实惠,这时候适时跳出来,犯一个小错儿,还是个天下人都觉着情有可原的小错儿,然后叫皇上罚他一下子——这便叫其他宗室王爷们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既用小罚将自己的大灾给避了过去,又堵上了各家宗室王爷的嘴……这笔买卖做的,这天下还有谁人比他更精明的么?”
月桂便也“哎呦”一声,“叫主子这么一说,奴才可算茅塞顿开了!”
廿廿静静侧首,“所以啊,实则古往今来,这‘逍遥王爷’偏才是最难做的。看似逍遥,可是心下却其实比谁都明白,脑袋瓜儿也得是无人能比的精明才行,这才能审时度势,在最合适胡闹的时候闹出来,在不该胡闹的时候安分守己,一生无大过,却是富贵平安终身啊。”
月桂轻轻点头,“这倒叫奴才想起来从前的和亲王弘昼,还有咱们十一王爷从前闹出的那些话儿来……”
廿廿无声走入寝殿。
她说希望绵恺来日也能当个逍遥王爷,可其实,选择当逍遥王爷甚至可能比当储君、天子还要难。
——这世上,其实‘藏拙’倒简单,反倒是“藏巧”而“露拙”才更难啊。
次日一早,廿廿早早儿出养心殿,赴寿康宫,给颖贵太妃、婉太妃二位请安。
——嘉庆朝并无皇太后,皇上便奉颖贵太妃、婉太妃二位居住寿康宫。
当年,孝仪皇后最后的时光,是在养心殿里养病,彼时就是这二位老人家陪伴在畔。
便是因为这样一段情分,皇上如今便是来不及奉自己额涅入住寿康宫,便将这样一份孝心和哀思,都寄托在了这二位老人家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