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篇文章被刊登在了报纸上!
要是不加干涉,用不了三天,这篇文章就会在读书人的口口相传之下,传遍大江南北!
到了那时,在天下百姓或者说在天下士子的眼里,陛下就是独断专行,残暴不仁的昏君!
毕竟,作为大乾仅有的几名闻名诸国的大儒,国子监祭酒程正道在士子们的心里有极高的地位!
他的文章自然分量极重!
“程正道”
武明空纤细的手指摩挲龙椅的扶手,脸上仍旧没有表情。
林宛儿站在一旁,屏气凝神,不敢出声。
片刻后。
武明空看向林宛儿,问道:“这一期的镜花报印了多少份?”
林宛儿回道:“回陛下,据镜花阁掌柜交代,印了一千份,全都已经售出。”
短短一天时间,一千份报纸销售一空,这名不见经传的镜花报竟然如此火热?
武明空柳眉微蹙,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林宛儿见状,明白陛下的想法,忙不迭的解释道:“京城的报纸中,只有镜花报用整整一页刊印女子的画像,所以才卖的如此之快。”
“”
听到这个解释,武明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
林宛儿又道:
“海瑞看到这篇文章后,立刻便命都察院的差役,追缴已经售出的报纸。
这份报纸送到宫里的时候,已经追缴回了六百多份。
除此之外,刑部尚书孙正英还命令手下的捕快,将读过这份报纸的百姓,全都抓到了刑部衙门。”
武明空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沉默了几息,还是没忍住,感叹道:“没想到海瑞竟会看这种报纸”
林宛儿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直到注意到陛下的表情,方才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这报纸是都察院一名差役买的,那差役只看了画像就将报纸丢在了一边,被一名监察御史看见,读到程正道的文章后,又转送到了海瑞的手里。”
“原来如此。”
武明空精致的脸蛋露出恍然之色。
她虽然跟海瑞接触不多,但自认对这个人还算了解。
心里想着,他这样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为了看曼妙女子的画像,去买一份报纸。
林宛儿看着风轻云淡的女帝陛下,眸子里露出一抹担忧,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牙问道:“陛下,您不担心吗?”
武明空看向她,问道:“担心何事?”
林宛儿道:“那篇文章”
武明空听见这话,立刻明白了小侍女的意思,柳眉上挑,悠悠道:“自打朕决定重用方修,就做好了有这么一天的准备,昏君也罢,暴君也罢,任他去说,千百年后,后人自会给朕与方修一个公允的评价!”
女帝这番话说得极为平静,仿佛是在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落在林宛儿的耳畔里,却让她大为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养心殿里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女帝平静的声音。
“方修临行前,曾经告诉朕,有一批人,他们没读过书,见识浅薄,不懂教化,不知圣人,便连仁义礼智信都不明白,辛劳一生,只为填饱肚子
他们没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也没有自己的见解,他们说的话,朕听不见,朕说的话,他们也听不见。
在程正道这样的大儒眼里,他们是朽木不可雕也的愚民,麻木不堪!
可是!这些人,却占据了我大乾子民的绝大多数!
朕做的事,即便是对百姓有利,对朝廷有利,也会因为损害士绅的利益,引来大量的抨击,士子们会做各种各样的文章,指责朕是昏君!是暴君!
史书上会记载,朕残暴不仁,嗜杀成性,不辨忠奸,重用小人!往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朕可以会落得与桀纣一样的名声。
但是,那又如何!
我大乾多的是沉默的子民!他们会因为朕的努力而过上好的生活,不用一生劳碌,却连苟活都无法做到,只这一点,就抵得上千千万万的骂名!”
武明空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由的浮现出方修的身影,隐约间似乎听见他庄重的教诲,一颗心越发的平静。
整个人显得端庄而又神圣。
林宛儿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帝陛下,不知为何,忽然升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陛下变了,但又没完全变。
沉默了几息。
武明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冷冷道:
“程正道抨击朕,一是朕开了问罪勋贵的先河,二是他大儒的身份,三是朕将他囚禁在国子监,他怀恨在心,四是想要借此博得一个谏臣的好名声,将来可能青史留名。”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利益!既然如此,他越想要什么,朕偏不给他什么!”
说到这,顿了顿,看向林宛儿,悠悠道:“让竹风轩的人做一篇文章,说程正道有龙阳之好,明日印在大乾月刊和长安周刊的头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