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并没有因为伤口被包扎好就消失,等颜惜宁将帕子从姬椋口中取出时,姬椋已经意识模糊了。
叶林峯摸了摸姬椋的脉搏:“就看他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了,对了,得让他保持体温。找一件厚衣服给他盖上,要不然他得冻死。”虽说现在是正月,可是受重伤的人躺在地面上,只会加重病情。
厚衣服?颜惜宁灵光一现,他身上不就穿着这样一件厚实的皮大衣吗?张婶给他做的披风若是能救人一命,也是功德无量的好事。
带着体温的披风落到了姬椋身上,感受到温度的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颜惜宁。他嘴唇翕动了一下,随后头一偏陷入了昏睡中。
处理好姬椋的事,颜惜宁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站在“姬松”身后,用两人的身体挡住了姬椋。与此同时他正竖着耳朵,密切关注着姬榆的情况。
无论姬榆说什么,平远帝似乎都不在意了。直到姬榆快要走上台阶时,平远帝才睁开了双眼,淡淡的道:“你自诩比你的几个兄弟都好,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姬榆脚下一顿,随即笑了:“为什么?一言九鼎九五之尊,身为皇子谁不想要这个位置?”没想到平远帝这么天真,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逼宫。
平远帝却摇了摇头,他眼中的失望更深:“朕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禁军和后备军愿意帮你夺位?”
姬榆手中最大的依仗,便是都城内外的八万禁军和后备军。若是没有这八万人,凭他的能力怎能闯入太子府要了太子的命?又怎能轻松将姬椋姬松带到太和殿来?
姬榆愣了片刻,随即便张开了手大笑:“自然因为我是天命所归之人!”
他同林闯自幼相识,那时候林闯只是马场的一个小马倌,他对林闯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哪怕肝脑涂地,林闯也会帮自己上位。
至于后备军将领姜福平,姬榆答应他,等宫变完成,他会将楚辽的兵符交给他,让他成为楚辽最尊贵的大将军王。
姬榆忽然收起笑,冷冷地扫视了殿中一圈,略带讥讽地道:“林闯和姜福平效忠其他皇子并不稀奇,然而就算他们带着全部身家投靠,比他们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就算他们有功劳,也比不上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啊……”他嗤笑,“人人皆是如此,父皇,人人皆是如此啊。”
雪中送炭的人少,锦上添花的人多。然而人能记住的,大多是雪中送炭的人。今日他们助自己上位,来日荣华富贵少不了。
平远帝平远帝忽然叹了口气。
姬榆一愣,抬头看向平远帝。
平远帝道:“如果我是你,我会问自己几句为什么。为什么深埋数十年的事,会被你得知?你一无家世背景,二无人脉钱财,为什么你三言两语就能鼓动朕的亲卫叛变?姬榆啊姬榆,我给你取字文广,是想让你多读读书,而不是稀里糊涂做了别人的棋子。”
平远帝的话像是锋利的刀子刺痛了姬榆的心,他的脸扭曲了起来,呼吸也粗重了起来:“你说什么?谁是棋子?”
平远帝的目光从棺椁上方穿过,平静地看向了太和殿外的天空。此时东方的天空隐隐发白,黑暗即将过去,黎明已经来临。
平远帝长叹一声:“近些年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楚辽的江山该交给谁。仁和宽厚容易被人左右,正则聪慧难免小肚鸡肠,容川勇猛太过意气用事,文广耿直没有脑子 ……我的这几个孩子,全都有致命的弱点。我想给你们成长的时间,想将楚辽交到最合适的人手中。”
“我希望我的孩子们中间能出一个明君,他能成为百姓依仗的存在。可惜那个明君不是你,你只学了我阴狠的手段,却不知晓我为何阴狠。姬文广,你真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姬榆怒极反笑:“你说谁是废物?你看清楚了,如今把你和皇室宗亲王公大臣困在此处的人是我!你凭什么说我一事无成?”
平远帝根本不想同姬榆多费口舌,他扬声道:“姜福平,你在外头吧?”
众人扭头看向大殿外,殿外两侧有禁军值守,哪里有守备军的影子?平远帝莫不是癔症了吧?后备军将领此时应该在城外后备军中,怎会到太和殿?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没一会儿一个孔武有力白发苍苍的老将走了进来。
来人的双眼犹如鹰隼一般锐利,他手中握着一把重剑。还没靠近太和殿,众人便感觉到了强大的压迫感。此人不是别人,他便是六万守备军的将领姜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