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泱泱地提着将军的衣衫,问了一句:“您在这儿睡,标下去外头打个地铺……”
她那一句“您有事就叫一声”的话还没出口,便被大将军打断了。
“生地方本将军睡不惯,你就在这儿,别动。”辛长星仰在了枕上,制止了她要出去的动作。
生地方您睡不惯,那就回您的大帐去呀,干嘛折腾我呀?青陆在心里头呐喊了一句,到底地头蛇压不过强龙,还是乖乖听令吧。
她泱泱地出了屋,趁着夜色在外头洗漱一番,足足半个时辰才进来,辛长星仰在那枕上,看着青陆的小身影进来,在床脚铺了被褥,接着吹熄了那盏灯。
他认床认得厉害,到哪儿都要睡自己的床,今儿睡在青陆的小床上,除了时常发出些吱扭之声,他竟然也能接受。
床褥虽旧却不甚硬,不过到底被连天的雨气熏染了一点儿潮气儿,辛长星和衣躺着,眼睛却睁着。
床脚响起了和软一声儿,是青陆叮嘱了一句,“……大将军,您睡的床褥,是标下从八岁起就睡着的,您摸一摸,是不是有毛边儿了?您也别嫌弃,标下每三个月就翻洗翻晒一回,被面儿虽然旧,可是五六天就洗一次,干净着呢。”
辛长星揪了揪那毛边儿,有淡淡的皂角味儿,奇怪的很,她的一切他都接受,自打相识以来,他被她抱过大腿,顺过靴子,湿淋淋的脚也踩进过他的营帐,更别提拿他的袍角擦鼻涕……
怎么会嫌弃呢,她愿意让他进她的小屋,睡她吱扭吱扭的小床,他的心里都像有花儿在一朵一朵儿地绽放。
“本将军自然嫌弃,不过你是本将军最器重的小旗,我便勉强忍了吧。”他口是心非地翻了翻身,又翻了回来,“这里的炊子对你很好么?”
青陆嗯了一声,在黑夜里无声地点了点头,“那时候标下分在十人帐,睡着大通铺,饭都抢不过,饿的偷吃马料——是师父花了五十个大钱通融了旗总,这才把我要了过来。”
这是辛长星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事,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在割,让他不由自主地坐起了身。
“我瞧你胃口好的很,马料也敢吃。”他僵僵地回了一句,垂目看着床脚。
“那算什么呀。”满不在乎的语气响起,青陆说起前事来,“标下逃命的时候,还啃过竹子,吃过树叶呢!”
“逃命?”辛长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反问了一句。
本来有些困倦的青陆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有些懊恼,怎么能和大将军说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