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的上元节,爱漂亮的雪团儿,戴了这样好看的镯子和项链,只因要同他一起去看花灯,也或许是因戴了这样招眼的物件儿,才会招来拐子的觊觎。
他心绪乱到了极致,仰在枕上,看着那玉色的帐顶,他眼睫在灯影下浓密,停在了眼下一寸的肌骨上,像是蝴蝶轻颤的翅,渐渐地便不动了。
梦里甘家的雪团儿抱着猫儿,一人一猫毛茸茸到了一起,像画儿里的仙童,笑眼弯弯,柔旎的画面一霎儿转暗,血雨腥风,那衣角绣着月和海棠纹样的姑娘,在他的梦境里背着身,一针一线缝的认真。
他在梦里心烦意乱,却没有跳脱出来的法子,忽地便有一个戴着布帽子的小兵,举着一把小铲子眼巴巴地看着他,“救命呀,大将军,您救救我呀。”
就这一霎儿,他从梦里挣出来,视线撞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圆溜溜的小脑袋,拱在帐帘的夹缝里,眉头蹙成了一道深谷,嘴里正小声的向他求救。
他疑心此时是梦中梦,无视了那双大眼睛,缓缓将眼睛闭上,可梦里人却倏地一声儿冲了进来,在他床前草草地行了个军礼,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两道巴巴的眼波实在太过灼目,辛长星无可奈何地张开了双目,垂眼一顾。
“郑青鹿,私闯帐营,何罪?”
未曾想这小兵今晚异常大胆,闷着头顶撞了他一句。
“军规里没这条儿。”她直挺挺地在大将军的榻前跪着,那种丧心病狂的样子叫人咋舌,“您就救救标下吧。”
辛长星自榻上坐起身来,扶着膝头寒声道:“郑青鹿,你想怎么救?”
青陆哭丧个脸,颤抖地指着帐外头,“翁主摸标下也就罢了,还要标下服侍沐浴更衣,翁主云英未嫁,标下堂堂七尺男儿,尚未建功立业,既不愿做翁主的粉郎,更不敢敢毁了翁主的清誉,您要是可怜标下,就拉标下一把……”
辛长星觉得自己的度量无限大,也觉得这小兵的嘴硬的不像话。
翁主的清誉是清誉,这小兵的清誉不是清誉么?
七尺男儿,伟男子,这些话亏她说的出口?
辛长星觉得自己每次见了这小兵,就像见了什么精怪一样,死活脱不开身。
外头响起来辛宿二的喊声,一声声地,像催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