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半个时辰,又要起身熬粥,刚淘了米,彭炊子趿拉着草鞋过来,叫她去睡。
“……仔细别把自己熬死。”他把小徒弟拨到一边,上手淘米洗菜,“不死在战场上,多不值当。”
青陆手上没了活儿,心里头一下子就空落落起来,她知道师父是个好老头儿,处处为她着想。
想到这里,鼻子就有些酸。
从前,她怕被卖进窑子,开始装男孩子,后来讨饭挨人打骂,这一路上她哭的很少,哭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靠自己?
可这会儿,她想哭了。
蹲了两夜的狗洞,脸被咬成了猪头,今晚又拔了将军的靴子,还不知道明天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这右玉营到处都是岗哨,逃也逃不出去。”她沮丧地低下了头,“若是有逃出去的门路,我把您也带上……”
彭炊子头也不回,若有所指。
“黄沙洼土地松软,你能挖狗洞,也能挖地道不是?”他没有回身,就能想到小徒弟两眼放光的样子,他吩咐青陆去搅下锅,转开话题,“师父从前在省城,做的是正经八百的厨子,若是能出去,再不熬这小米菜粥。”
说到这儿,彭炊子就打开了话匣子。
“……厨子这行当讲究多,上古春秋那会儿,擅烹鱼的尊称个鱼人,擅烹鳖的叫鳖人,擅烹兽的叫兽人,擅烹鸡的叫鸡人,想我从前也是做过山珍海味的,怎么着也能称上一个珍人,如今沦落到日日熬这小米菜粥,勉勉强强算是个菜人……”
说再多,不过是旧日辉煌,那埋着头搅合小米粥的小徒弟青陆,喜滋滋地回头,冲着师父一乐。
“师父,我爱吃鸡,以后就做个鸡人罢。”
彭炊子说了一声嗐,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