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大概就是青陆的养娘和养兄了。
只是另外一个瘌痢头小子,生的丑陋不堪,不知道是谁。
这倒有些棘手了。
这些时日同青陆闲话,也知道了不少郑家的事儿。
她养娘待她嘴硬心软,倒不算坏,养兄和嫂娘,倒是一对坏心眼子的。
此时他们奄奄一息,究竟该怎么处置,彭炊子有些为难。
沉吟片刻,彭炊子叫毕宿五拿来几个大馒头,递在了她养娘嘴边上。
有吃便是娘,鲁赛凤立时便给彭炊子磕了个头——倒是没认出彭炊子来。
“恩人呐,我们娘几个从关外来的,在关内叫人欺负,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实在无奈,就来部营里找我家小姑,未曾想朔方军要打仗,一路裹挟着就到了京城……打听到了我那小姑的部营就在这藕花胡同……”
“我那小姑扮了男人当兵,我听说好像发达了,似乎当了个什么小旗,再问下去,竟没人搭腔了,您瞧瞧这事儿闹的,她打小定亲的男人也跟着来了,多嘴问一句,您可识得郑青陆啊?”
彭炊子的心往下沉了沉,还未曾多言,毕宿五便上前踹了鲁赛凤一脚,“你他娘的胡咧咧啥?口口声声自家小姑子,怎么一点儿都不顾及她的名声?还定了亲?就这瘌痢头?你他娘的心都黑成碳了!”
鲁赛凤是什么人?滚刀肉一般,她三五口就吞下了馒头,不顾身边杨氏的拉扯,从地上爬起来叫嚷,“怎么着,发达了看不上穷弟兄?这会子怕毁名声了,往前怎么就能干出来不认亲眷的事儿了?一个姑娘家在男人堆里混,王三犇还能要她不错了!我瞧着她就在那里头住着,赶紧给我出来!”
她越发得势,往那墙后头跳着脚喊,“郑青陆你个挨千刀的,赶紧给老娘滚出来!”
彭炊子同毕宿五气的头上冒烟,刚想叫人来把这婆娘拉走,却见旗总汪略领着二三十人从墙头上扑棱棱地跳下来,个个扛着铲子、大刀,凶神恶煞地立在了鲁赛凤的跟前儿。
汪略那时候在牛心堡被吴王在面上划了一刀,好了之后便留了一道伤疤在脸上,此时显得愈发的凶恶,他扬刀喝斥:“哪里来的婆娘!替兄充军乃是死罪,今儿你们撞上来了,我即刻就砍了你的头!”
鲁赛凤吓的腿直哆嗦,可嘴上依旧不饶人。
“我知道郑青陆发达了,如今做上了小旗,一个月的俸禄不晓得涨了多少,打量着咱们家是累赘,不愿意奉养了?哪里有什么替兄从军,一家出一个男丁,她自己个儿愿意上阵,咱们可是拦不住!光天化日的,兵爷有种就把我给砍了!不然我拼了一条命也要告官,府尹老爷不管,我就死到宫门前儿敲鼓去,瞧瞧皇爷刚坐天下,能不能办出不公道的事儿!”
她跳着脚骂,越说越起劲儿,脚下那瘌痢头王三犇扯了扯鲁赛凤的裤腿子,奄奄一息地,“嫂娘,我娘棺材本都押上了,你记着把我媳妇给找回来,啊!”
当真是胆大包天啊,眼见着汪旗总这些粗人说不过她,就要拿刀去砍,彭炊子摸了摸鼻子,沉吟了一时,吩咐身边小厮彭四儿几句,这便挥了挥手叫汪旗总带着人回去得了。
彭四儿是专拨给彭炊子跑腿的小厮,虽才十二岁的年纪,办事那是办老了的,他照着彭炊子的吩咐,在西藕花胡同左近给她一家四口赁了个屋舍,安置了下来。
彭炊子思量了这事儿,总觉得不是个方儿,便想着去同姑娘说一声儿,只是刚进了小院儿,便瞧见叫兰春的小丫鬟走出来,笑着同他说话。
“彭爷这是找姑娘来了?可不巧,姑娘扮了男装出门子了,说什么晚间吃酒,要给同袍们置办些礼物。”她是个活泼的姑娘,同彭炊子说笑了几句,“姑娘只带了潘嫂子出去,为着这事儿,夫人还同姑娘置了气。”
彭炊子怀着心事应了一声,负着手赶了车往位于缎子街的朝雨楼去了——今晚姑娘宴请,定了这间临湖的酒楼,点菜安排坐席皆是事儿,他是闲不下来。
这厢彭炊子安排酒席,青陆倒不急不忙,穿了二哥哥的衣裳,扮成了一个澹宁如画的白衣少年,采买了许多式样的礼物,满满当当地装了一小车,慢悠悠地往朝雨楼而去。
宴请定在了戌时一刻,这会儿才申时,青陆指挥着人将礼物搬上了小二楼,自己个儿才慢吞吞地上了去,却见那临湖的窗子边上,有个身形颀长的清俊背影,正负手看湖景,日光晒在湖面上,有些金光粼粼的光投射在窗上,洒了他一身的金芒。
像是左参将的身形,青陆有些纳罕,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小声唤了一句:“参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