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有些失礼,不过我一向坦诚。”他有些中气不足,可声音依旧清冽动听,“二位的夫人各有所长,不过,皆不及我家夫人美且勇。”
程煜和李东巍不服气地对看一眼,刚要说话,便见床榻上样貌气度皆不凡的旧友,面上一扫病容,得意洋洋地向他二人炫耀,“我家夫人同我一起打过仗,你们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懂得同袍相知相爱,是一种多么深刻高尚的情谊。”
大约是高热了一场想通了,辛长星觉得自己重新燃起了斗志,兄弟情、战友爱,四舍五入那也是情与爱,何必分的那么清?想到这里,他自床榻上缓缓地坐起来,挥挥手让这俩发小赶紧走。
“……说是来看我,坐在这儿话家常,实在聒噪。”辛长星脚一沾地,窦方儿便上来为他穿鞋,顺便把程煜和李东巍挤到了一边儿去,“你们留下来用饭,少陪了。”
程煜在侧,悄悄地和李东巍吐槽了一句,“我表哥怕是高热烧坏了脑袋,凭白捏造了一个老婆出来。”
辛长星听得这句话,面上风云不动的,唤了一句窦方儿,“把猫带上,上我岳丈家里吃酒去。”
小窦方儿清凌凌地应了一声儿哎,去外头抱猫去了,辛长星徉徉而出,往净房洗漱去了。
出侯府门时趾高气扬,出了侯府们,辛长星立时便一手撑住了门前的石狮子,小窦方儿忙上前扶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道:“……您又没夫人,您岳丈更不会请您吃酒,同他二人比什么……”
话一出口,辛长星的眼风立时杀到,窦方儿立刻住了嘴,看着大将军的脸色说,“我又抱着猫,又得扶着您,实在费劲……”
武定侯府的马车嘚嘚嘚地赶到,辛长星甩开小窦方儿的手,抱着猫儿上了车。
先往缎子街,买了十几盒糖霜球糖果子,再去卉意阁买九连环、鲁班锁等等小玩意儿,赶到定国公府门前时,一弯月悄悄爬上了柳树梢,一整个珍珠巷静谧地恍若无人。
定国公府的大门前,辛长星每年正月十五便来跪着求见,却从来没人给他开过门,今次叩门怕更会被打出来,辛长星抱着猫儿沿着定国公府的墙边踱步,思量来去。
墙里种着些海棠,沉郁的香气在小巷里氲氟,小窦方儿跟在辛长星的后头,往头顶觑了一觑,一株银杏树摇着金黄的叶子,风微微一动,便扑簌簌地,落下叶子来。
“大将军,您爬上去瞧瞧?”小窦方儿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辛长星抬头看了看,银杏树同府墙平齐,倒是可以上去一观。
他略一思量,先将雪龙给放了上去,猫儿爱蹿高,一下子变爬上了树顶,在枝头瞧着他,似乎在等着辛长星上来。
无奈身上有伤,辛长星气血运行不畅,轻身功夫约等于无,他看了一眼小窦方儿,小窦方儿立时便知趣地矮下了身子。
辛长星踩着小窦方儿的肩膀,运了口气,好险飞上了枝头,往那墙里头看去。
高门大院的,哪里能瞧见里头的情形,这里虽已是后宅,却压根儿无人前来的样子,辛长星顺着这棵银杏飞到另一棵,连飞了好几棵,终于能看到一处儿院落,他往那院落的墙上一跳,隐在了繁茂的树叶后。
便听下头有和软的声气儿小小声地说,“二哥,一时你趁我不注意,往我后脑勺来一棍子……”
辛长星心跳隆隆,是青陆的声音,他屏住了气息,仔细去听。
说话的怕是她二哥甘霈,带着惊恐的声调拒绝她:“你又想害我?我若是往你这后脑勺来一棍子,恐怕一会儿死的就是我。”
青陆的声音带着劝慰,“你想啊,我当年是被打了一棍子,所以记忆丢失了,若是再来一棍子,说不得就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就能想起咱俩的感情了,多美滋滋啊!”
甘霈在下头拒绝的爽快,“你若想起来头一个肯定弄死我,还是别了吧。”
两兄妹在里头闹将,辛长星在树上头站着,心头一片滚烫。
不过两日不见,便已思念如狂,心里眼里全是她露着小虎牙笑的样子,此刻他无比羡慕甘霈,能时时刻刻地陪伴在她的身侧。
大约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声响,雪龙在树梢上喵喵叫了一声儿,绵绵的声气儿立刻就吸引了青陆的注意。
她在下头跳着脚,顺着声音寻过来,“有只猫儿……”
叶影晃动,辛长星将身影藏进了叶里,只听得下头轻软的脚步声渐渐走近,辛长星的心跳如雷,快要突破胸腔跳出来似的,轻轻拨开树叶往下望去。
墙下是游廊,廊里间隔着点着灯笼,小小的姑娘被融融的光绘了一圈金边,仰着脑袋往上看,细细的胳膊从袖管里伸出来,向上举着,“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