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不明所以,“您不会冷吗?”

晏容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瓮声瓮气地咕哝:“还不是都怪你,你身上也太香了,害得我注意力都不能集中。”话一出口,他惊觉味儿不对,听着竟有了点职场性|骚扰的意思。于是红着脸愤然脱下外套,一把扯过,把自己整个儿盖在了下面。

只在衣服的缝隙里,露出一小纠柔软的黑发。

透过后视镜看着,贺铸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心中略微淡去一点忧愁。生了病的晏容秋和平时的晏容秋简直判若两人,很不一样,很可爱,就算是让人心疼得要命的可爱,也是可爱。许是憋得闷了,晏容秋悄悄把外套拉下来一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迅速偏过头,重新哧溜缩到了衣服底下。

川源市第一人民医院。等陪晏容秋做完一系列复杂的检查,贺铸看了眼时间,才发觉日已过午。对医院,他一直有很不好的回忆,很多个日子过去之后,依然会让他时不时陷入当年那个噩梦里。

安潇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弥留之际。除了他,她身边没有旁人。所以,尽管恐惧得快要死掉,绝望得快要死掉,他还是拼了命地逼迫自己,尽可能理智镇定地与医生护士沟通病情,决定抢救方法,然后,可以的话,也应该尽可能理智镇定地接受猝然到来的死讯——

还是没做到。根本做不到。

跪倒在被惨白荧光照成虚空的走廊上,他失控一般地嚎啕大哭起来。

对他而言,这场死亡是与母亲的永诀,意味着从此以后,世界之大,却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但对周围那些匆匆经过他身畔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每天都会在医院上演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总是会死。

哪有永生不死的人呢。

小孩子总是容易哭。

哪有来医院不掉眼泪的小孩子呢。

但,就算是无比深长的可怕噩梦,就算是泥泞如沼泽的漆黑梦境,他还是曾真实地得到过一线温柔的光芒——

“给。”

他抬起头,面前正停留着一只圆圆的手,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平平瘫在掌心,上面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果糖。粉红色,桃子味。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