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连生不置可否,轻笑了笑,话锋一转:“二公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沈玉桐皱眉:“当然,你帮我追回钱夹。”
孟连生摇头:“不是那次,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码头,你出洋回来的那天。你还记得你在码头擦了鞋吗?”
沈玉桐面露惊愕,他自然已经不记得当时给自己擦鞋的擦鞋匠,但隐约还有点印象,应该是一个看起来很本分老实的孩子,原来那就是孟连生。
他想了想,又问:“你进柏公馆后,到底杀了多少人?”
孟连生道:“我又不是杀人恶魔,进白公馆也不是当杀手,跟着孙志东时,除了被他们带着抢过几次烟土,没做过任何恶事。二公子,我跟孙志东那些人不一样的。”
沈玉桐简直有点想笑了,他确实跟孙志东他们不一样,孙志东的作恶是明目张胆的,他的作恶却一直在蒙骗所有人,包括自己。
孟连生看了看他,淡声道:“我第二次杀人是李思危。”
“李思危?”沈玉桐惊讶。
孟连生:“确切的说,不是我动手,是他自己作死。当时我看到李思危为难你,正好查到被盗军火的下落,就给他传了个假消息,说南市那边野码头有人私贩烟土,他跑去抢,哪想到是盗走军火的匪徒,就被打死了。”说着他有些鄙薄地轻笑了一下,“大家都以为他是为了找回被盗的军火。倒是给他赚了个好名声。”
沈玉桐自然还记得那件事,他原本只觉得李思危死得突然,颇有些唏嘘。他是做梦都想不到,竟然是孟连生一手所为。
他想到那时的孟连生,分明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原来已经有这般计谋和手段。
他只觉得脊背发凉。
孟连生继续道:“再之后就是去西康了。”
提到西康,沈玉桐就有些不太有底气了,因为在那边,对方确确实实冒死救过自己。
他淡声道。:“西康的事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杀过人,你那是不得已。”
“嗯。”孟连生摇摇头,“有一桩事儿你不知道,除却杀了一些偷袭的蛮族。孙志东也是我杀的。”
沈玉桐瞪大眼睛,虽然他不喜欢孙志东,但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震惊:“他是你大哥,对你也不错,为什么?”
孟连生说:“还记得我肩上中箭吧?就是孙志东拉着我去做他的人盾。我可以为二公子为柏先生挡刀挡枪,但孙志东那样的人,还够不上格。我看不上他,也不想总是受制于他,迟早是要杀掉他的,干脆就趁那次机会把他杀了。”
沈玉桐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他其实已经有点听不下去了。
虽然在这一桩一桩的事里,那些死在他手中的人,好像个个都是罪有应得。
但无论是谁的生命,都不应该由他这样轻易剥夺。
或者说,一个人能用私刑一次又一次去结束别人的生命,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残忍和狠毒。
而且还能这样平静地叙述出来。
他觉得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冷血的畜生。
他借着月色,认真看向孟连生。他的眼神还和从前一样纯良温和,像是从未经过世间的污染。
他以前总觉得他这双黑眸很干净,但是现在看来,完全是自己的错觉,这就是一双畜生的眼睛。
只有畜生,无论再如何凶残,眼睛永远都是这样纯净。
他不想听,但孟连生显然是打算继续讲:“再后来回了上海,不到一年柏先生就生了重病过世,但其实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害他的人就是柏三爷父子和李永年。”
沈玉桐想起去年那一桩桩震惊上海的无头公案,李永年的死,我三爷一家的失踪,最后都不了了之。他轻笑一声:“他们都是你杀的?”
孟连生点头:“柏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报仇,难道不应该吗?而且,柏先生将立新交给我,我不杀他们,他们就得杀我,我只能先下手为强。这些人都该死。”
沈玉桐道:“那两个被你杀掉的工人也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