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晓又往下沉了一些,带着花香与皂角香气的水已经漫过他的下巴,他忽然问了陆朝一句话:“你往后有什么打算?还打算继续做皇帝吗?”
他这话问的突然,陆朝怔愣了好半响,又思忖了好半晌。
他垂下眼,目光虚浮地落在朱色笔尖上,开了口:“如果你愿意不计前嫌,我可以不做皇帝,你想归隐山林,还是其他什么,我都允你……”
陆朝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问出口:“还能重新开始吗?”
他可以不拆开那封信,不必确认他是王霁晓还是霁晓,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完一生,然后和他一起躺进棺材里,他长眠,他沉眠。
过个十几年,再匆忙地诈个尸,去寻他的转世,然后一起度过一生,那该多好。
陆朝不知道的是,当他开口回答的时候,霁晓已经整个沉进了水里,温热的水争先恐后地灌入他的双耳与鼻腔,他并没有听清陆朝那模糊不清的心里话。
事已至此,霁晓已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和他一样想逃避。
如果死一场,过了黄泉路,饮过孟婆汤,所有的愁怨都消弭了,然后再遇见阿来一次,这些或许就不再重要了。
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就在霁晓行将窒息之际,躯体下意识地产生了求生的反应,他忽然挣动了起来,水声惊动了桌案边正在等着他答复的陆朝。
陆朝冲了过去,一把将他从水中捞了起来,随后抱起他,将他囫囵塞进了锦被之中,又按住了他双手。
“你疯了!”他骂道。
乌黑的长发、鸦青色的睫羽全部被打湿了,霁晓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他。
“是我错了。”霁晓说着,忽然间呛出了一口水,他把头侧向一边,随即猛咳起来。
陆朝知道自己不必再问了,为了能逃开他,王霁晓甚至愿意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