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他同嘉远帝许诺,只要嘉远帝肯帮霍家恢复清誉,他可以不要任何赏赐,军权也尽数上交。
他愿倾尽所有,只求还霍家一个清白。
“当然,朕一直记得。”嘉远帝短暂地沉默了下,眼中闪过挣扎。
他同霍青山的少年情谊是真,当日许诺时的诚意也是真。可时过境迁,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他不得不以皇帝的身份重新看待这件事。
他登基不过两年,根基尚不稳固,在朝中还需依靠先帝留下的老臣。而霍青山因抗敌有功在民间的声望正高,此时给霍家翻案,名誉受损的不只是先帝,连他也会被牵扯到,甚至还可能让他和先帝留下的部下离心。
做下决定,嘉远帝闭上眼,“那日卿言愿在驱逐外敌后挂印归乡,可朕若当真如此行事,岂不是让天下人心寒!”
嘉远帝篡改了当年的真相,又在霍青山开口前聊起对方这些年的功绩,状似无意地提到霍青山一手组建出的轻羽骑。
轻羽骑多是当年霍家军的人,霍家获罪后,霍家军解散被充入各处,多不被重用,甚至被排挤打压。
霍青山花了很大力气才将他们收拢回来,给了他们一个安稳的地方,现在又怎么舍得将这份安稳毁掉?
霍青山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弯了下去。
嘉远帝终于满意,只要对方肯识趣,他自会补偿他一个体面。
于是尊贵的帝王从御座上拾阶而下,站直着将手递到跪着的臣子面前:“爱卿?”
“谢、陛、下、隆、恩。”
一只大手猛地攀上手腕,骆与时下意识看过去,正好对上陆曜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边布满了血丝,像是暴雨来临前云层中密布的闪电,触目而压抑,黑色的瞳孔幽深,藏着浓烈的痛苦不甘和偏执。
骆与时的心颤了一下。
“卡!”负责人胳膊夹着剧本小跑过来强行挤进两个人中间,“这一遍效果很好,两位老师先休息,我们这边看一下有没有镜头需要补拍。”他被骆与时搞怕了,对戏的时候一直拿着剧本在旁边守着,片段一结束就立马跑了过来。
两边的助理也跟过来簇拥着骆与时和陆曜回到休息区。
经纪人被喊去看刚才拍的镜头里有没有不能播的,韩清扶着骆与时坐下,将骆与时的奶茶递过来。
见对方似乎有些愣神,他举着奶茶在骆与时眼前晃了晃:
“时哥?”
“时哥!”
“嗯?!”骆与时一激灵,抬眼看了看韩清示意他小声,“我没事。”
“就是刚刚……我不自觉就出戏了。”
他是天生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入戏容易出戏却也难。所以李诚不允许让他随便深度入戏,尽量只使用各种演戏技巧来接近深度入戏的状态。
这种演戏方法难免会让演技下降,但几年下来,骆与时的技巧用得愈发纯熟,和许多老戏骨对戏时都没出现过问题,却不想今天差点在陆曜这里翻了车。
骆与时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腕,陆曜刚刚用力过猛,把那里都攥出了红印。
骆与时用另只手顺着红印将手腕重新握住,温热的触感又将他带回那一瞬间的心悸。幽深的眼神如同漩涡引人下坠,趋利避害的本能强制将他从入戏状态抽离了出去。
这种感觉熟悉又陌生,和他初学表演时被老师的演技吓到瞬间出戏时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他的演技竟是在那一瞬间被陆曜反超了吗?
不应该啊。
他早非当年的表演初学者,陆曜也不是演戏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