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瘦单薄的青年已经径自走进雪中。
御辇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后面响起了隐约的呼喊声。随行的侍官回头看去,刚想让人过去训斥一下,却见长安宫的宫门口,一群宫人拿着衣服鞋子,七手八脚地追赶着前方一个独自走在雪地中的身影。
侍官立刻认出那是公子婴,忙道:“大王,子婴公子来了!”
御辇中,玄衣君王猛的睁开眼:“停下。”
漫长而寂寥的宫道上,大雪没过脚踝。
肤色苍白的青年低低咳嗽了几声,呼出一口白雾,喉咙里有腥甜翻上来,被他厌恶地压了下去。他在大雪中歇了一下,还要再走时,却有人大步走到他面前,落下的阴影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
嬴政抬头,和一双阴沉的眸子对上了视线。
赵政也不说话,只是抽走嬴政怀里的大氅,三下两下把他裹了个结实,像抱铺盖卷儿一样把他送进御辇。
侍官将长安宫宫人带来的衣物奉送至御辇中,见赵政一脸阴沉,审时度势,合上帷幕,默默示意宫人起驾。
御辇上很宽敞,放置了案几,上面金台上嵌着一颗照明用的隋珠,散发出皎洁的光芒。
嬴政半躺半倚地靠着扶手,手里被塞进一只精致的暖炉,赤裸的双脚被赵政握住,后者一声不吭地用手搓着他冰凉的脚心和脚踝。
大概觉得太慢了,赵政干脆解开衣衫,把嬴政的双脚捂进怀里,裹住,又简单粗暴地拂去他头发上的雪,拉下大氅的兜帽罩住,这才对上了那双一直在看他的眼睛。
漂亮的桃花眼,浅浅淡淡的眸子,清冷高贵,仿佛谁也看不上眼。但是落在自己身上时,就格外的温和。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赵政在心底理直气壮打了好几遍草稿的一堆训斥一下子就忘了个干干净净。
发火是不可能发火的,这辈子都不舍得的。
可是实在过分!
他几不可见地眯了下眼,在怀里的双脚上拍了下,带着惩戒的意味,沉沉看着嬴政:“下次不能这么胡闹,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