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妫拉走他的酒杯,深深感到无可奈何,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劝他:“算了,王上爱怎样便怎样吧。酒别喝了,闷酒伤身。”
他便算了,不饮就不饮,放下筷子无心吃菜:“王后只管关心他就是了,没的关心孤作甚。孤最好早日死了的好,就能早日下那阿鼻地狱,把欠你的,欠他们的罪统统赎清。”
燕妫不防他突然说这些丧气话,张张嘴一时语塞。
这些日子他大抵已是憋坏,人已清瘦一圈,说罢这些起身抖抖衣角,便要走了。燕妫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嘴张着,还是说不出话。
什么叫“只管关心他就是了”,他闻人弈过得有一日不好一日不开心,她哪一次没有偷偷心疼的。
闻人弈睇了睇那只袖子,半晌没有等到她说话,愀然轻笑一声:“只等孤死了,你就不必日日面对孤这张讨厌的脸。他日你为太后,再无人会做那些你讨厌的事,你也就能得开心了。”
他说完,抽回袖子,大步离去。
第90章
燕妫原以为他借着酒说气话, 后来才想起,她在伤心的同时,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他是在无边孤寂中走来的人,这世上原本早已没有令他伤心的了, 是她自己说的, 和他是亲人, 他越是坚信,就越是被伤得深。
此后歧王也照常来瑰燕宫, 人前依然与她琴瑟和鸣, 鹣鲽情深。外人只看到歧王依旧独宠王后,只是当关起门来,他二人独处之时,他从不开口说话, 只一味埋头做他的事。
三月间的农桑礼, 是他二人一起主持, 也依然是这般表演深情的。他牵着她的手下地,帮她递剪子,帮她喂桑蚕, 无人瞧得出他二人不过是对怨偶罢了。
今年水渠挖通, 水库开始蓄水, 周家捐的路也修了好多,秧苗郁郁葱葱长势喜人。因各村通水,听闻今年村与村之间争水械斗引发伤亡的事都鲜少发生。
农桑礼后没多久,燕妫便又闲下,渐渐的甚少再过问前朝。一日,歧王突然将一四岁小童带到她的瑰燕宫。彼时燕妫正和重伤初愈的方尚宫说话,才交谈没几句, 素来会看脸色的方尚宫就不得不告退了。
“这孩子是……”
“旧友遗孤。”不同于燕妫的惊讶,他回答得平平静静,“上个月其祖父因冒死谏言,阖族遭女帝抄斩,其兄五岁已被忠仆救走,他因是庶出,就被遗漏了。孤现将他寻到,决意今后养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