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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么浓烈的魔气都不能动摇任鲥,他本来就是处在另一个层级的存在。此时他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站在白如榭对面看着。他的眼神没有一点波澜,内中也不存在一点褒贬,或者偶尔闪过一丝兴味,也是稍纵即逝。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严苛的评论家,正在观赏一场并不足以吸引他的表演。

他就在这里,却又好像不在,一切似乎都因他而起,但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他好像只是偶然路过,因为看到了稀奇的事情而驻足。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兴趣,也就不会过多干涉,只是在这里看着。

倘若不是因为此时白如榭已然进入了难以遏制的癫狂,再注意不到面前人细微的神情,恐怕会被激起更强烈的怒火。

不过此时,他大概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

白如榭体内的魔气此时已经被全部释放到空中,这似乎让他的眼睛里稍微多了一点清明。但这么一点清明并不足以让他恢复神智,此前一直压制着的魔气爆发出来,绝不是轻易就能压制住的。魔气的失去反而激发了妖魔吞噬的本能,于是他举起手,做出了一个召唤的动作。

这像是一个讯号,立即就得到了回应。九长老府中的下人原本只是青丘国中的寻常民众,大多都是些仅会化形的赤狐和黄狐,此时受了魔气侵染,就成了最低等级的妖魔,此时受到主人的召唤,就都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魔气影响了他们化形的能力,此时他们虽然还是人身,头却已经变回了或赤或黄的狐形,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神采,瞳孔大而且黑,肩膀塌着,拖着步子往前走。就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任鲥平常在青丘国的街上,也经常看见这种狐首人身的情形,那都是些修为不足的狐民,不仅温柔和善,行为举止也都优雅可爱,就算狐首人身,也并不让人觉得怪异。可是这些眼神空洞的魔狐早已失去了意识,变得如同提线木偶,这场景若是让常人或是一般狐民看见,一定会觉得极为恐怖。任鲥倒是一点不慌,仍然只是看着。

这花厅本来就不大,很快就被这黑压压的狐群挤满了。只有任鲥的身侧还留有一点空地——即使是被魔气完全侵蚀的狐群,也本能地觉察出任鲥强大而异样的灵气,不敢靠近,而是亲近身上气息与自己相同的白如榭。

白如榭之前释放出了大量魔气,现在体内的虚空已经到了极限,魔狐们身上的魔气和灵能,正是他如今最需要的养料。于是白如榭伸手抓住离他最近的两个魔狐,运起法力来。

任鲥眼看着那两只魔狐的血肉在白如榭手中完全被抽干,连皮肤骨骼都没有留下,最终只留下一套衣服,无声地落到地上,好像被抛弃的蝉蜕,而白如榭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重新浮现出了淡淡红晕。

但两只魔狐能够提供的这么一点养分还远远不够,白如榭又抓住了另外两只。

魔狐们看着他们的同侪被当做营养包一样吸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仍然是呆呆的。他们甚至还主动地彼此握住了手,帮助白如榭能够更快地将他们的血肉吸食干净。说到底,任鲥发觉他们甚至连完整的魔也算不上,只能算是白如榭的附属品,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他提供更多养分。

然而他们原本都只是青丘国中的寻常狐民。

若是往这方面想,眼前的情景除了恐怖以外,着实有许多可悲叹之处。若是顾循之在此,见到这样的情景,一定会感到悲伤。不过此时站在这里的只有任鲥一人,而他着实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感情。当初他身为巨鲲之时,一张巨口便吞下无数蜉蝣,眼前的情形在他看来,与那亦是相去不远。

所以他只是看着。

白如榭加快了吸收魔狐的速度,没过多长时间,挤满了花厅的魔狐就已经全数被他吞噬。小小的花厅地上堆满了遗留的蝉蜕,有些衣料硬挺些,甚至保持着主人还活着时的状态,令人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