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你慢慢说。”
顾循之苦笑一声:
“且不说大妖千载修炼,只为我这样的人要延命,就要被剖去内丹;就只说我本人,原本就百无一用,就算成了半妖怕也只是个半吊子。我与师兄本就不相称,将来成了半妖,成仙更加无望,也就更没法与师兄并立了。”
任鲥听他这话,忽地想起当日在王府之中时,顾循之也曾说过两人之间“不相称”之类的话。虽说当时他已将此事揭过,显然顾循之心中,始终没法轻易放下。他刚要想法劝解,却听顾循之又说道:
“反正我已经时日不多,师兄与其要强将我扭做半妖,还不如等我入了轮回,让师父寻了我来,再让我做师兄的师弟。到了那时候,我保证再也不对师兄起别样的心思,一定道心稳固,好好修仙,永远陪着师兄……好不好?”
顾循之声音轻柔,是个商量的语气。他所说的倒也是个法子,并非全然不可行,也不一定就比把他变成半妖的法子困难。可是任鲥听了他这么说,只觉好像有什么利器出现在了他胸膛之中,要把他的心割破。任鲥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一下子站起身来,断然拒绝:
“不,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晚了一点点……
第41章
顾循之没想到师兄的态度会这么激动,他有点愣住,内心深处隐约产生了一点欣喜。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想法,更不敢将这点欣喜表露在脸上,只能僵直地立着,呆成一具肉身的泥像。
任鲥看不出顾循之那些细微的神情变化,他只是单纯地对师弟的愿望感到恼怒,他知道这不应该,他知道顾循之有他自己的想法。但痛苦从他的心脏流出来,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无暇去使用什么理智。
他那平常一直很低的体温此时骤然升高,血在血管之中几乎沸腾起来,那来源是怒火或者是别的什么,任鲥分辨不清。但他急切地需要一个出口去发泄这些并不熟悉的情绪。
如果是从前,任鲥可能会选择揍顾循之一顿。
二十年前顾循之跟他顶嘴的时候,他就是这么做的,简单,粗暴,高效。但是此时此刻,任鲥觉得他好像不能再这么干了。
这不仅仅因为眼前的人已经像是枯萎的干花,再也经不起半点摧折,更重要的是,任鲥的心中隐约觉察到这样做不对。从前他将顾循之看做孩子,即使顾循之已经须发斑白也是一样,他总觉得自己有资格管教那个由他抚养长大的孩童。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印象渐渐消失,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时时让他感到陌生、却又无比亲切的人,声音轻柔低徊,眼睛总是低垂着,目光却总在悄悄地追随着他,胆怯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