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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字还没吐出来,院内的房门霍然洞开,他挂念了许久的那个人就出现在门前。

那个人的背挺直了些,脸上的皱纹似乎也浅了些。不过无论怎么看,也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任鲥想要喊他,却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然而眼睛却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久别重逢应当高兴,为什么我看见他就会哭?

任鲥的心中闪过这样的疑问,却没来得及细想。因为他的师弟已经以一种老年人难得的敏捷奔出大门来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去抹干了他的泪。师弟的手掌在他的脸上摩挲,他的掌纹是那么明显;师弟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弱弱的,带着些歉意,显得有点可怜:

“师兄,对不起。”

又是一声对不起,任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有这一句,好像就已经够了。

任鲥握住了顾循之的手,看见南溟珠的珠串在他腕上发着光,他一定是一直都戴着它。任鲥伸手拨弄了一下珠串,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师兄永远也不会怪你。”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此时说出来正好。果然顾循之听见他这么说,就好像放了心似的长出一口气。任鲥见状,心里怜意大起,叹道:

“傻瓜,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何苦将自己逼成这个样。”

顾循之摇了摇头:

“在循之心里,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任鲥瞧见他那模样,又在心里叹了一声,心想,他果然是不适合修行。

世间修行者分为三等,像任鲥这般天地生成的灵物,生来就有千万年寿命,天生的无悲无喜,无怨无怒。即使不用修行,也自有日精月华滋养,行走坐卧,均如修行一般,若想变幻身形,只需一闪念,此为上等;若寻常人类,想要修行有成,须得洗去了贪嗔痴念,求得一顿悟,方可与天地同调,延年益寿之后,慢慢才入了修行门道,此为中等;那些妖狐狡兔一流,寿命极短,灵智又低,本来与修行无缘,所幸生于山中,灵气充沛,或有一二只机缘巧合,碰得什么机缘,得以修行,却也要先修成了人形,才得渐渐向上。然而它们修行不易,向上更难,往往要入了妖邪之道,惹出祸患,叫天雷劈了去。

顾循之无父无母,自幼在道观长大,修行起来比别人更少些牵绊。想不到山上统共就只有这么两个人,他却对师兄生出痴恋,将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如今再要回归正途,比起那些自幼修行的,不知要加增了多少困难。

不过既然有我在,定不要让他多吃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