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他是有心事,等最后一口烟抽完,他把烟头投进台子上的一只易拉罐里,然后目视前方黑黢黢的山林,声音喑哑:“我还不知道你在国外上的学。”
我一愣,反应过来出发那天在车上和郑尧说话时,江沨已经醒了。
他此刻的语气不是质问,更像一句无可奈何的叹息,我为此心脏紧紧地缩了一下,沉默良久。
“那一年……就是我高考结束那一年,刚出考场接到外婆的电话让我回家一趟,外婆说外公想我了,可是我回去之后外公却不在了。”我抓在栏杆上的手指收紧,“他去世了。”
“我知道。”
“你知道?”
“嗯。”江沨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天你打过电话,我以为你还在外婆家,就回去了一趟。”
他说的是我躲在江怀生家院子里偷偷看着他,打最后一个电话的那天。
“不过院子是空的,隔壁邻居说外公去世了。我在那儿等了一个多月吧。”他说完短暂地笑了一下,似是自嘲:“除了那儿,我不知道你还能去哪里。”
“哥……”我怔在原地,原来当时编造的谎话他通通没有相信,“我和外婆一起回她南方的老家生活,因为没有报志愿,但外婆又一直催我上学,夏炎是我姨外婆的孙子,他正好要出国留学,我就一起跟去了。”
隐去江沨妈妈找我的那一段,剩下的事我和盘托出。
“在芬兰的时候,听当地人说看到极光会有好运,可是我去追了好多次,一次都没有看见过,最后一次一个人在山顶等,差点儿冻僵了,夏炎突然打电话说他在春城看见你了。”我搓了搓手,好像那天的寒气还滞留在指尖,“我觉得那个电话就是极光带给我的好运气,所以我想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你一面……后面的你都知道了。”
有时我不禁会想,如果那天不是夏炎偶然碰见了江沨,又偶然告诉了我,那我会不会就冻僵在雪地里,被雪埋起来。
“好幸运,真的遇到你了。”我说。
我是如何被江沨抱在怀里,又是谁先忍不住接吻的已经记不清了。
夜晚允许一切静谧的狂欢。
风从远方汇入山谷、幼蝉蛰伏地下十七年刚刚用前足破开最后一层土壤、星星的光从上亿年外风尘仆仆赶来、地壳缓慢而庄重地运动着、舞台中央,两个人正在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