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光线昏暗,房西侧横七竖八堆放着高高一堆竹子方桌、榆木坐墩、镜架、交椅等物,显然这里原来用作堆放府上闲杂家具。
可恨秦国公上下将娘子逐到小黑屋,连一张床都狠心不给。还是她们主仆齐心协力在屋东侧清出小小一点容身之处,又从杂物中翻出一张围子榻。
围子榻上躺着一位女子,正是这秦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明月奴,她双目凹陷、形体瘦弱,显见得已经病入膏肓,虚弱道:“秋兰,你还是死心罢,我自家的身子自家知道,已然便是这一两天了。”
秋兰心里一沉,却仍笑着轻快说:“娘子说甚傻话!纵今儿个贪睡也不应吓唬我,谁个不知道明相公家2三娘子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是个戴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娘子!”
她说到最后,想起自家娘子的病体,已然语带哽咽,便没往下说。
明三娘子轻轻笑出声:“臂能跑马……我倒听见外头有跑马声。”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秋兰忙将木碗放在一旁,扶她坐起来,给她腰后垫上一个厚厚的迎枕,再去打开窗户,好叫外头的声音飘进来。
年久失修的木窗榫卯已坏,随着春兰推窗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外头的声音潮水一般涌入:
马蹄不耐烦敲击地砖的哒哒声、骏马嘶鸣声、外头娘子们兴奋议论着适才马逑赛的大笑声,都飘入了这一方压抑的天地内。
明月奴侧耳倾听着外头的响动,叹息道:“原来是京中女子马逑队的娘子们。官人不喜女儿家跳脱,我嫁人后便未碰过马球杆,也不知如今可还有几分准头。”
秋兰听她提起世子已然无喜无悲,倒像已然不怨不恨,也不敢多言,倒是外头一卷门帘进来的丫鬟春兰愤恨道:“娘子也不必惦记那黑心肝的!人家倒在贼婆娘跟前小意殷勤,当那金明池里的大忘八呢!”
她还要再说,被秋兰一记眼刀,忙住了嘴,可面上仍旧气鼓鼓。
秋兰有心岔话:“叫你去厨下端饭,怎的没饭?”
“还说哩!都忙着端阳节,问也无人支应,只给了一碗菜汤就要打发了我!”春兰还犹自愤愤,“总算我机灵,趁他们不备拿了一筐角黍3。”
秋兰哭笑不得,接过汤:“娘子,我喂你喝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