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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垏这才打消念头,并秘密探访朝中同僚,从他们口中得知,官家已完全听信李纪山与太子之话,怀疑封垏有谋反之心,并已派人在宫门口守卫,一旦封垏入宫便会被俘。

封垏打听霜莳的消息,同僚先是表示没听说,又来又告诉他人在延和殿,只是被官家强行扣留,似是守株待兔,就擎等着瓮中捉鳖。

封垏对官家仅存的一点恭敬之心荡然无存,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明君,如今浑浑噩噩宛如被人牵线的风筝,那他还有什么怜悯之心。太子与圣人居心叵测良久,若是江山落在他们手中,定会搅乱天下,让老百姓深陷生灵涂炭之中。

志向相同的同僚们纷纷表态,让封垏出山主持公道。封垏没有半分犹豫,开始筹备军粮征集将良。封垏在军中的名号自然响当当,兄弟们也早就过腻了被李纪山管制的日子,于是号角一经响起,十万余大军集结于汴京城外,望着封垏手中的□□,就等一声令下,攻进皇城。

宫内的祯明帝丝毫没有预料到封垏会攻城,甚至在听黄门来报时,祯明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虎符直接扔给太子:“你去,赢了这场仗,这龙椅就给你坐。”

太子接过虎符,将怀中的丹药奉上,请示道:“请父皇放心,您就在这欣赏霓裳曲,待儿臣回来,亲手奉上封垏项上人头。”

太子的目光扫过霜莳,仅停留了一瞬间,便阔步离开。楚卿站在霜莳身边问:“我看这太子,似是对你有意。”

霜莳淡声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像不像嫦娥与吴刚,一个痴恋夫君幻化为离人间最近的月之仙,一个死守在月之仙身旁却只能日夜砍月桂树之人。爱而不得,流传这么久的故事,都能当笑话听了。”

楚卿笑了笑:“你这学跳霓裳曲,倒生出这些感慨。罢了,你听到远处的号角了吗?像不像在为我们鼓劲?”

霜莳自然听到,她也知道太子看她一眼的深意。封垏最终还是决定攻城来救她,而太子不会轻易让他活着进城。她心里担忧得紧,只想赶紧将祯明帝吓晕,只要祯明帝拿不起剑,就不会如梦境中那般伤到封垏的性命。

霓裳曲音乍响,霜莳来不及想别的,挥动着袖子试图迷醉祯明帝的双眼,每踏出一个莲步,祯明帝越发激动,张牙舞爪地奔向她们,嘴里大喊着“嫦娥”“仙女”,那令人作呕的口水落了满地,哪还有一代帝君的正派之气。

殿外的尘嚣与呐喊声逼近,霓裳曲的鼓点越发急躁,霜莳与楚卿相视,一转身双双从祯明帝伸过来的手指边擦过,素手一抬,掀开脸上的面具,露出红艳糜霏的一张脸。

祯明帝没捉到美人,心里的欲望已经被高高抬起,颤巍巍地转身,入眼的却是两张涂满红色鸡血的脸,像是阴间的守门的鬼魅,直勾勾地望着他,那两双雪白的手伸过来,似是要掐在他的脖子上,索走他的寿元。

祯明帝吓坏了,求道求仙这么久,马上就能登极乐之所,却迎来这俩女鬼,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张着血盆大口,意欲将他吞食。祯明帝大喊着“救命”,那些看戏的黄门早就闻见殿外的刀剑之声逃之夭夭,哪还有人来救他。

祯明帝爬起来,想寻找殿门,想逃出这鬼魅之地。可惜他转了好几圈都没有寻到出口,十几个素衣嫦娥全变成鬼魅,一个个猖狂地笑着,伸出锋利的爪子,露出血盆如蛇的舌头,趴在他的腿上,他的身上,他的背后,他的头颅之上。

霓裳曲早就停了,姑娘们从未见过如此癫狂的祯明帝,抱作一团在殿中的长柱旁瑟瑟发抖。祯明帝却更加厉害,在殿中痛苦地滚来滚去,那表情扭曲地早已不成人形。

楚卿走过去,蹲下来,冷冷地对着祯明帝道:“你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天道早就不容你。你应该坠入无间地狱,拔舌剪指入笼,经火烧爬刀山过油炸,火山石磨刀锯你都要走一遭,想成仙,你永世都没有这个可能。”

祯明帝睁大眼睛,浑浊的眼泪流出来,长喘一口气,将手中的丹药试图强塞进嘴里。霜莳静静地看着祯明帝的手抖成筛糠,缓缓说道:“你以为你吃这些东西就能长生不老,就能羽化成仙?你大概不知道,这些丹药中早就被混入毒药,一点一点蚕食着你的身体,让你形同枯槁。”

祯明帝停了下来,狠狠地瞪着霜莳:“是封垏干的!”

“表叔才不会做这种事,他待你一向衷心,挂在嘴边常说的话,永远是那句‘视其为君,侍其为主’。而你,却听信小人谗言,猜忌梳离甚至还要戕害于他,而你信任的儿子与妻子,却早早在你的丹药中下毒。官家,你这辈子走到临头最该想的不是如何成仙,而是如何赎罪,为苍生为百姓,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