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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汝南皱了皱眉,她本以为霜莳乖觉不敢犯上,可现下看来,这孩子似早有主意。她一辈子管着这一家人,上至夫君,下至孙辈,各个都听她吩咐,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霜莳却成了例外,这让崔汝南甚是挫败。

崔汝南抬高声音道:“离开李家?离开之后呢?你一个姑娘家举目无亲,如今在李家能安顿活着,受些委屈说出来,心结解开便罢了。生活总有不如意的时候,若是一意孤行,吃亏的可是你自己。”

霜莳淡淡一笑:“在哪都会吃亏,不过区别是,我自己讨的亏,与别人强塞给我的亏之间的分别,若是您,您觉得哪个更难以下咽?”

崔汝南的视线在霜莳身上打转,心里隐约有些怒火,压制着未发作。一个远亲姑娘家,养在膝下本来就是得个乐子。这乐子没了,扔了也就罢了。只是日子久了,外头的人早已知晓这孩子的存在,若是轻易放走落人口舌,名声总归不大好听。何况如今还有车三娘子的牵连,若是关系亲密些,于家里男丁的仕途都是有利的。

崔汝南心里盘算出一本好帐,看向霜莳的眼神软了一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那祖母罚游萤抄经三日,尔后让她向你赔礼道歉可好?哪家的姑娘没有小打小闹的时候,你们姐妹今日生分,明日便会和好。我晓得你方才说的那些都是气话,说出来心里舒坦些便罢了。日后我多疼爱你,不让你再吃亏,这样好不好?”

霜莳打定主意,不吃这怀柔政策。她从袖袋里取出一本帐册,呈给崔汝南,说道:“这本帐,是我入李家至今所有的开销明细。奴仆使厮们的月钱也算在内,霜廊院借助的租费也按照汴京时价折了清。能算的不能算的,明码标价,都包含在内。至于人情,是算不清的,离开李家,我会日夜为您祈福,愿您康寿安宁万事遂意。”

崔汝南听言,垂首翻看手中的账册。

姑娘的字娟秀,盈盈小楷事无巨细,一笔一项厘得分毫不差。崔汝南心中撼动,眼前这个孩子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今日,这本账册像是一面镜子,将自己这些日子对她的慢怠,全展现了出来。

也怪不得孩子心寒,崔汝南叹了一口气:“我不曾想,你这孩子心思如此之重。这些日子确实慢怠了你,你们且放宽心,以后只要你想要的便都给你,你不愿做的事都不强求。只是不能同意你走,不然咱家如何同你祖母交代?”

霜莳笑了笑,又从袖袋里又取出一封信:“这封信是祖母托人送来的,请您过目。”

崔汝南翻开信笺,确实是李宜芳的字迹。字里行间是对李家收养霜莳的感激之辞,末了署了一句孩子大了不由娘,若霜莳想自奔前程,还望李家宽宥霜莳的任性妄为。

崔汝南眉头紧皱,知道霜莳这是打定主意要走,正在琢磨该如何挽留。女藻急匆匆来报:“老夫人,大娘子动了胎气,恐怕是要生了。”

距离生产还有一个月,珍大娘子这是要早产。崔汝南心里急,起身问向女藻:“产婆都请来了吗?”

女藻应道:“已经派人去请了,此时东宫的两位嬷嬷正在大娘子屋里帮衬着,倒还稳妥。”

崔汝南这才安下心,看向霜莳,安抚道:“你也听到了,今日先紧着要紧事处理,待事忙过去,再同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