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福无双至,封垏在大战之时右腿负伤,抵京之后温症不退,被人直接送至李府。官家派来太医换了两轮,斗转一昼夜人才醒转,可是吓坏了李家众人。
崔汝南最是心疼封垏,见他睁眼喊了一声“姨母”,两行热泪就落了下来:“你瞧瞧,又从鬼门关走一趟,好玩吗?”
封垏初醒,一开口便吊儿郎当地开起了玩笑:“阎王爷请我去喝酒,那酒还是玉帝老儿赏的琼浆玉液,甚是香甜。我想着这么好的酒得偷回来点孝敬您老人家,谁想那阎王爷太小气,又将我轰回来了。”
崔汝南嗔道:“真是贫嘴!”
说完身子一晃,被一旁的霜莳扶住,急问:“表叔已经醒了,祖母先去安置吧,这里有人伺候着,不会有事的。”
封垏笑着赶人:“我没事儿,您赶紧歇着去吧,明日一早我便回官廨去了。”
崔汝南自然不应:“官廨那地方人杂,你身边又没有能照料的人,留下来养伤,等养好再说。”
“那不成。”封垏抬眼,瞟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目光哀切的李游萤,“这地儿可不安生呐!”
这话说得让李家人羞愧,李思安更是觉得对不起封垏。那日趁着醉意,莫名就将流萤爱慕封垏不得,转而下嫁东宫一事传信给封垏,导致如今让封垏觉得李家像个盘丝洞。
崔汝南叹气:“罢了,霜莳留下来照料你叔父,流萤还站在这作甚么,回你的听萤院去。”
封垏被安顿在李华婉出嫁前住的荣熙阁,夜风漫过,竹帘沙沙,稍微听不仔细便误以为有人在轻唤。霜莳留在荣熙阁,时不时抬头看一下和眼寐着的封垏,见他没出声,便重新埋首算起账来。
封垏腿上的伤不重,战场上刀光剑影,他是故意疏漏,才让契丹兵有机会伤到他。官家对他起了疑心,担心他私令便能撼动军心,自然会想方设法再拿走他的兵权。若是这兵权落在将才之手,他倒放心,可若落在不义之人手中,那这些年将命拴在裤腰带上的苦战可就全白费劲了。
如此倒好,趁着伤病在官廨闲散几日,在官家派来的太医面前装装虚弱样子,官家一时心软,便打消了心中的嫌隙。拼了命保卫江山,就冲这贤名,官家怎么好意思舍脸抢权?
一时高兴,封垏颠起了腿,那动静惊扰到一旁的霜莳。
“表叔?”
轻柔的声音飘过来,封垏微微睁开眼,视线中现出一个人影,脸上有些许急色些许惶恐,睫羽微颤,一瞬间,那眼眸润了天光,盈盈地揽住他那张略显僵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