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从始至终,他就抱着怀里的婴儿,一直不曾放下来过。
借那漫天沉庞的夜色照耀,三人忙碌不堪的背影,正于雪面上方反复地起落,委实显得疲惫而落寞。
挖到中途,谢恒颜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忍不住对乌纳道:“乌大哥……其实舍不得吧。”
乌纳手边动作一顿,还是没有给出确切的回答。
谢恒颜原以为依照乌纳这般强硬的性格,有一些话长久沉在心底,是不会轻易出声承认的。
……不想片刻的沉默过去,乌纳却是长叹一声,出乎意料地开了口。
“是啊,不舍得。”乌纳说,“……这世上哪有当父母的,愿意亲手葬送自己的子女入土?涟妹怀胎足有六月,在那期间的每一天,我又何尝不是抱有满心的期待?若非是怕她因此陷入痛苦,我哪里……哪里又肯下得了手。”
“……”谢恒颜侧目看了那孩子一眼,随后也是一声叹道,“节哀罢,这么小的孩子,就算真活过来,也是不好养的。”
“这些都是后话了。孩子已经没了,再如何去可惜惦念,它也不可能回来。”
乌纳独自冷静这么久,也差不多该释怀了些许。如今抱着他的孩子,情绪亦不似晨时那般全然失控,唯有于他黯淡失色的目光当中,犹自徘徊着一抹失意的沧桑。
“其实我也好奇,为人父母,究竟是种怎样的心态。”谢恒颜仰头望天,嗓音平缓无波,“乌大哥好歹是当过父亲的人了,阿骞长这么大,不也是你一手带过来的……这样一说,养子和亲生骨肉之间,果然有甚么区别么?”
乌纳经他这么一番提点,反是无端醒悟了过来,继而摆了摆手,不假思索地道:“能有什么区别?不同是由自己养的?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说乌骞那小子……太不争气,教育他的方式难免粗暴了些。不然像我们这样的人,压根没读几个书,整日里依靠捕捞为生,偏他小子游手好闲,成天只会白日做梦。棍棒底下出孝子,这话说得没错——我若不出手打他,他如何肯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