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只剩突突的震动声,盛淅似乎捏住了麦,思归在千里之外徒劳地问:“高一什么?从高一开始什么?”
声音挺难以形容的。
思归总觉得那声音是一群大小伙子嘻嘻哈哈地闹将了起来,但北风吹得太烈,她裹在围巾里,听不分明。
过了会儿耳机里突突一阵响,少爷冷静道:“我回来了。”
“从高二开始什么?”龟龟甜甜地问,“从高一开始什么呀?”
还不待盛少爷回答,沈泽的声音就在远处中气十足喊道:“——盛淅这才哪到哪,我能比他还腻歪!”
盛淅:“……”
归归说:“…………”
秦师兄气不打一处来:“我可去你的吧……”
那俩大小伙子喝了假酒般的对话在东北风中远去,过了会儿,归归小声、真诚地打破了沉默:
“我真的,时常担心他女朋友。”
“我时常担心另一个。”盛淅面无表情道。
归归怯怯的:“我猜他女朋友应该经常感慨,还好小孩智商随妈吧……”
盛淅:“……”
“我比较担心另一个会不会把他喜欢的人狗走,”盛淅感慨,“今天中午自习的时候我嘲了姓秦的一句,结果他把所有人的账都付了,就没付我的。”
龟龟想了又想:“……我也会这么做哦?”
归老师很懦弱地、认真地讲:“而且我学会了。”
盛淅:“……”
“你俩说不定挺处得来。”少爷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对归归无奈道:“——你这破脾气。”
思归小细眉头这下真的拧了起来:“你是不是真的对我的脾气有很大的意见?”
盛少爷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东北风呼呼地刮,沉默了足足一秒钟,冷静道:
“没有。”
归老师认为他放屁。
“但秦渡他其实是个……”
盛淅稍一停顿,又道:
“十分希望,有个人能填补他的……孤独者。”
思归愣了愣。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当然啦,是我的推测,当不得真。我们也从来没谈过这话题。”
男人之间,经常是羞于讨论自己的感情的,思归想。
就算他们真的要讨论,往往也遮遮掩掩,甚至带着不以为然的情绪,仿佛毫不在意——盛淅虽然坦然,但他真实的一面只给极少数的人看。
而盛少爷会这样推测一个人的原因……
……多半是因为他也有过同样的苦痛。
思归心里忽然有种难言的心痛。她在回廊里站定,远远看着灯火通明的宿舍大楼,由着北风将她的手吹得冰冷。
然后女孩子小声问:“……那盛淅你孤独吗?”
“不孤独呀。”盛少爷笑眯眯地说。
他想了想,在月色下莞尔笑道:
“因为我已经有你了。”-
……
话是这么说,他那个星期还是没能回来。
丘成桐大学生数学竞赛就在清华召开,属于当月重大赛事,学生会新生干事被征召过去一批,盛少爷就在被征召之列。
思归倒不是很在意,毕竟以后有的是分开的时候,区区一两个星期还不在话下。
但心里仍不免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还和他在一起,就好了。龟龟想。
「如果考上了就好了。」
但思归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时光不可能倒流;就算倒流了,余思归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再来一遍,她仍是现在的余思归。
“我下周五一定去见你。”盛淅在电话里保证。
思归裹着他送的茸茸围巾,笑眯眯地说:“好呀。”
然后归归很认真道:“但是不要勉强哦。”
——思归最怕的就是影响他现在的生活。
……
大约是盛淅大一开课晚了好几个周的缘故,思归的期中考时间比他们早不少,他们还在自习室里泡着等上刑,归归这边不仅考完了,连成绩都出了。
看到成绩后,余思归长长地吁了口气。
她看着成绩条上的名次,说不出的高兴,高复班班主任无论说了什么都没进归老师的耳朵——晚自习时归归借口上厕所偷溜出去,一个人跑到大楼梯上,把成绩条捏在手中,认真地问吹过来的风:
“我考得好吧?”
西北风呼啸而过,将她的薄外套吹得透冰。
“——没给你丢脸吧?”思归迎着风,认真地问。
十一月末的风呜呜直响,像是有生命的事物,却冷得如尖刀利刃,野蛮地将人的脸切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