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我是要游戏人间的女人。...)

小雪山 星球酥 2739 字 2022-10-15

柳敏得到答案,笑眯眯地道谢:“那好,麻烦你啦,谢谢闺女。”

余思归拎着外卖盒子,穿过妈妈身边,将泡坨了的米饭倒进小锅。

窗外雨声细密,夹杂着穿过天地的沉重春雷,思归在雷声中拧开煤气灶,小火煮着冰冷白汤。

――她甚至都没发现我在试探她。

思归自嘲地想。

我其实挺讨厌试探的。女孩子轻闭了下眼,接着望向那位,据她自己说,已经与“周处长”一起吃过……如今却在傻傻地等一份坨了的汤饭的母亲。

妈妈坐在餐桌前,oo起身,给手机充电。

她身上有股熟悉气味。

像是雨,又像是坟茔前新生的春草。

――妈妈今晚冒雨去见了外公外婆。

-

……

余思归不是个能被轻松糊弄过去的人。

但是那晚妈妈只是安静地吃完了那碗剩汤饭,第二天就开始照常上班,再无半点异常。

下班后还有说有笑,态度之坦然,余思归甚至一度以为那夜的妈妈是个幻觉。

可能只是体检结果不太如意而已?龟龟不太确定,但是“不如意”这三个字,断然不至于让妈妈这个铁打的人跑去见外公外婆……要知道去公墓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公墓距离市区近几十公里……

不对,也许妈妈根本就没去,我闻到的熟悉味道只是我的错觉。

毕竟从人身上的味儿闻出行踪,怎么说怎么像狗才会干的事儿……

思归被搞得十分怀疑,但还是集中起了精神,在春日暖阳中听起了课。

-

一轮复习几乎一周一考。

金黄朝阳洒落整条走廊,余思归和刘佳宁穿过长长的中庭,周围贴着近期的学校公告,还有上期未揭的月考红榜。

刘佳宁仍对红榜的八卦贼心不死,踮着脚看往期名次,月考归老师考了年级第三,她的恐怖同桌考了年级第二――年级第一则被某个作文满分的一班女生占据。

“――那个女生作文写得真好。”刘佳宁走在路上突然来了句感慨:“大多数人都不愿意把伤口扒得这么细……她写自己爸是伤残,妈妈又是如何……写她小时候因家庭环境而来的自卑,写长大了随之而来的自负,写她父母头上的白发。”

“……”

“当时语文考试的时候我给她一包纸巾。”思归说。

刘佳宁一愣,问:“为什么?”

“她当时就坐在我后面,”思归轻声道,“我听到她好像写作文的时候……”

……我听到那个叫邹敏的女孩写着作文时,在后面哽咽。思归想。

余思归没再说下去,眼神放在文科红榜上,那张和她们截然不同的榜单。余思归看了下前排的同学的名字,没有一个是打过交道的――她和文科班天然有壁,几乎不认识几个人――然而下一秒,她目光一顿。

是个熟悉的人名。

「沈泽」,年级39。

……那个不学无术的扛把子。

余思归看着预备役法制咖飞速蹿升的小科分数及名次,心中莫名而陌生,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他的名字上。

“你说长大意味着什么?”思归忽然问。

刘佳宁一愣,不知道余思归从哪里找出这破问题。

余思归瞅着那个陌生却熟悉的名字,朝阳洒落在榜上,那榜似乎是少年人的全部,又似乎不是;她总觉得成长赋予了他们这群人什么事物――但这与其说是‘赋予’,不如说是‘等价交换’。

少年必须要以匕首刺出心头的热血,才能换取一个长大成人。

余思归只觉心头发悸得厉害。

像是骨骼将要断裂,又像是一座山岳,将从劈开了骨头的花楸树下耸立出来。

-

傍晚时分,日薄西山。

“宁仔,我前段时间……”思归说。

教师空空的,没什么人,所有人都去吃饭了;余思归独自收拾着书包,窗外夕阳如血,海面波光万顷。

“……前段时间,在想我和我妈以后会怎样的问题。”

余思归把笔袋塞进书包,茫然道。

佳宁桌上摆着她妈送来的不锈钢保温桶,膳魔师的,一轮复习开始后她妈就开始风雨无阻地为她送晚饭,变着花样地给她炖汤;刘佳宁掀开汤盖,自高汤里捞舀出点牛尾来。

这是余思归这辈子没有过的待遇,但似乎是备考版宁仔的常态。

“嗯?”佳宁问。

余思归看着她勺子里的牛尾,轻声道:“他们大学里现在六十岁退休,实际上五十多的时候科研就可以稍微放放……自然科学学部老师们躺平比人文社科的老师早太多,大家四十□□基本就歇下准备回家种地了。”

刘佳宁:“种地?”

“――种地。”余思归点点头,好笑道,“去年一个老教授在山里包了块儿地,说退休了就准备住那,在里面种菜种瓜……我妈听得心驰神往,找上门打听了一通怎么才能在村里包地。”

刘佳宁咋舌:“我爸也有这念头呢,真就小农经济深入人心呗?”

余思归笑了起来:“是啊。”

她说:“所以我就在想……”

刘佳宁:“?”

“等以后。”思归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很久以后。”

“等……”

思归深吸了口气,竭力表达:

“等我大学毕业了,可能读完研了,工作稳定了……我还是要和她住得很近。”

刘佳宁没说话。

对十七八的少年们来说,那似乎是个遥远的话题,却其实已近在咫尺。

“我妈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把我看得很次要……”思归呆呆地道,“连个破评审……或者破例会,重要性都要排在我前面,但我晓得我生病的时候她会一直睡在我身边。我发烧的时候睡得浅,她每次起来给我擦身体我都知道。她离了我,是活不下去的。”

刘佳宁笑了起来:“看来你也知道你妈疼你,那我就放心啦。”

“所以我要离她近一点。”余思归小小声说,“那毕竟是我妈。”

佳宁想了想,忽然道:“我比较奇怪的是你妈明明那么漂亮,为什么会一直……?”

她说完比划了一个手势,似乎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