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夸他这个胆子大。
他还以为自己刚才在等待的时间,大太阳底下蹭伞的小动作被发现了。
那没事了。
不蹭伞,又没个遮阳帽和遮挡物,以这个小身板,晒一晒晕过去,他才不信这里会出个雷锋把他搬回去。
“您把他找来是为了……”
席苍手指在握把上点了点,声音腔调都透着股傲慢与冷然,眼尾狭长上挑:
“只是想看看,能揣度准牧柏爱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起话头的人眼珠子一转,了然。
主动给台阶:
“既然人都叫来了,那不如让他直接告诉您。”
谄媚得又不会太过分:“当然不会有人拒绝您的橄榄枝。”
席苍修长的手微整衣领,细长上挑的眼盯着范白,似乎在思考。
一旁的球童个个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着范白。
这人怎么凭什么得了另外两个少爷的青眼,还能在席少爷这一步登天。
运气好过头了吧。
噔噔咚。
范白死鱼眼,哀愁。
有的人忧愁找不到工作,没有上司赏识。
但有的人拼命想咸鱼,却怎么也飞不出这花花的世界。
范白头秃。
如果说舒霖是外表白雪内里黑泥的雪人黑泥精,那么席苍就是外表和内里都黑透了的人型自走纯种黑泥精。
说尉迟君是傲慢暴躁的纸老虎,这只就是阴险狠辣、伺机袭击令人毙命的毒蛇。
范白能把自己的偏见写满一个小本本。
但某种程度上,因为某种原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范白……
有点怕席苍。
准确来说,是f3这类型的衣冠禽兽。
如果可以,他不想跟席苍对上或有太多交集。
“跟路边的杂草一样随处可见,你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范白眉眼微怔,来到这所学校,第一次完全沉下情绪。
耳边那句话仿佛倒带一般重新响了一次:
“杂草就该趴在泥里,还想奢望摇身一变成为什么高贵东西?”
他身边的人也跟着笑。
笑声很刺耳。
为什么要笑,很好笑吗。
抬头看到一圈人或惊愕或惊恐的脸色,少年才意识到,自己把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
说都说了,那就一起说完吧。
范白顶着席苍莫测的视线,黑润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他,面无表情:
“杂草好。”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知道为什么吗,靠的就是连绵不绝、春来又生的杂草。
年轻人欠缺红色东方思想的洗礼,发展前途必然有限啊。
后面的人高尔夫也不打了,面面相觑。
席苍狭长的眼盯着他,长眉轻挑。
“杂草能分担多余水分,调节水流量。”
“防止表土办结,疏松土壤。”
范白摆着手指头数,突然想起什么,指着地上的草坪:
“杂草种在这里,也会变成有用的草坪。”
少年说得很认真,说话也几分条理,但在场除了面色冰冷的席苍,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范白想,今天他铁头娃的名字大概是要一战成名了。
再结合下只有主角拥有怼了大人物还能安全活下来,甚至升职加薪、赢得后宫。
他这个名出的,大概是身后名了。
但已经到这步了,范白不后悔。
说完想说的话,心中全是轻松。
清秀少年平静到清冷的表情全程如一。
一片低垂黑压压的头颅中,那截细瘦纤长的脖颈倔强地立着,微微紧绷。
日轮西垂,阳伞原本遮出的阴影偏移。
日光耀眼,映在人眼,仿佛是两团跳跃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不惧黑暗,顽强点亮。
突然接受阳光直射的咸鱼:“……”
风味咸鱼请于阴凉干燥处保存,这样他真的要晒成咸鱼干了。
但他不能动。
因为这样的他,阳光下一定也反射着不屈的光芒!
现在他的人格和精神,一定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样闪亮!
为了big,范白忍了。
“怂成这样,倒也敢大放厥词。”
席苍一手把着高尔夫球杆,轻轻在草地上敲了敲。
“范胡兰”梗着的脖子一松,郁卒:什么怂,难道不帅吗!
席苍转身,一杆将高尔夫球打出去,上了球车,只留下一句冒着冷气的话:
“既然这么顽强,在这里待到这场打完,今天的事我便既往不咎。”
“如若不然……”
席苍接下来的话没说完,眼底的冷光已经将他剩下的那句话补完。
怪不得能当主角,各个眼睛都是扇形图和调色盘。
席苍离开,其他人顾不得,不敢留在原地,匆忙挥杆击球,跟着追了上去。
等人全都走远,高罗生轻轻呼出一口气。
眼神凝重。
“你……”疯了吗,要发疯也自己去找死,别连累他们。
高罗生本来想这么说,但看着少年泛红的眼尾、在阳光下几乎苍白得发光的皮肤,似乎是眼泪和害怕忍耐到极点,少年再也忍不住,压抑又克制地揉了揉眼。
眼角又可怜巴巴地红了一块。
高罗生后半句话堵在嘴里。
他x的,骂出来怎么总觉得跟自己欺负了人似的。
范白不知道这人脑补了什么,面无表情地揉眼睛。
敲,直视阳光太久,眼睛干。
下次再也不这么装杯了。
高罗生顿了顿,神色和语气别扭极了:“少爷这场球才打到三分之一,又是四人组的标准场,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更别说……”
有人刻意打偏球拖延时间。
这么掉价的事就算席苍本人不屑做,但不代表为了讨好他的其他人不会做。
“日头这么大,你什么防晒装备也没有,几个小时站下来你掉一层皮都是轻的。”
看似宽容的惩罚,在这个时间地点显得格外残忍。
无异于钝刀子割肉。
范白在他逼逼叨叨的时间一直拿着手机戳戳点点。
高罗生打击他:“别找了,不会有人敢冒着得罪席少的风险来帮你。”
除非这小傻子真的能找来其它同等级的三个少爷。
但这怎么可能。
过了几分钟。
看着范白逐渐泛红的脸,高罗生凶神恶煞:“伞已经被收走了,你自己走走找个阴凉……”
突如其来的引擎嗡鸣声打断了他的话。
高罗生瞪大眼睛,看着前方飞来的无人机——下面吊着货物。
无人机直直飞到范白所在的位置,“滴滴”一声响,成功降落在地上等待签收。
等范白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在原地停了一段时间,无人机启动,又远离了两人的视线。
男人靠得住,猪猪会上树。
炎热的正午,只有无人机送来的快递能给他一丝凉意。
阳伞、冰饮、冰块……
无人机承重有限,一次送的东西并不多,但不止一架,在高罗生的目瞪口呆中,更多的资源被送来。
自主下单、自动发货、gps定位、无人机送货,关键圣安学生免运费,宅鱼最爱。
高罗生:“……你不怕……”
范白无辜地插着吸管喝冰水,眨巴眼睛:“他说让我待在这里。”
“……”
“没说不准用手机。”
“……”
“也没说不能订快递和外卖。”
“……话是这么说。”
高罗生哽了下:“……说你不傻,你又真的傻。”
敢当面顶撞席苍少爷,被惩罚了还能不以为意。
“但真说你傻,你又有点东西。”
要是不机灵,怎么还能钻这种言语空子。
不对,不如说真是因为思维直线和无知者无畏,这小傻子才敢做出这种事情。
范白装作听不懂的亚子。
继续丰富自己的“高尔夫球球场一日外出踏青野餐游”。
高罗生提醒他:“你别找了,虽然无人机也能送东西,方便快捷,但是毕竟承重有限,你能买来的东西差不多都在这里了,别再……”
高罗生的话没说完,被出现的机器打断。
他惊讶:“这、这什么玩意?”
范白摸了摸被突然的叫喊震了下的耳朵,平淡:“刚才我登陆账号,发现有一张券,我就用了。”
“券?”高罗生下意识重复,惊讶又眼红,“让我看看!?”
无人驾驶的运载机器将大件货物送到,清空后,又按照既定的线路返回。
跟能够在空中任意行动、无障碍进行运送的无人机不同,在地面无人自动运送货物,会受到移动的人群、物件、突发不平坦地形、路线等因素的影响。
所以这种方式至今还有很多待解决的技术难题。
而一旦相关技术得到了突破,马上大规模民用的可能性极低,更可能是由国-家机器掌握,或是掌握在世家手中待价而沽,无数野心家趋之若鹜。
而这种技术,高罗生跟随着席少,无意在牧家的实验基地看见过。
被一群权力之辈高高供在最顶端。
难道……
高罗生看着范白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
扭头又看着还完全离开的钢铁造物,眼神火热。
范白:“……”
默默缩回搭在上面左摸摸右碰碰的鱼鳍。
他就是想掂量掂量这么大一块铁皮子卖了能换多少个蛋糕。
f3席苍的这跟班,这眼神,怎么跟他当面ntr了他男神一样。
范白木这脸给高罗生展示了那张券。
一张很简略的券,只有一个“新产品试用券”的名字,以及短短“可以帮助您购买物品后迅速收到货物(限定使用范围)”的说明。
购物的小程序需要圣安学子的账号才能登录,与手机号码和身份证绑定。
高罗生急忙打开了自己的账号——空无一物。
他长叹一口气,又忍不住去看那些逗留着没走的钢铁机器。
外层泛着金属光泽,设计处无一不闪着科技的光辉。
很难想象,这样的技术会被调用来干送快递的事。
这不是用青龙偃月刀杀小鸡?
那边,有根小板凳放得太里面,机器们门开得不够大。
范白辣手摧花,“咣咣”拍了拍铁壳子。
机器灯闪了闪,委屈屈地把凳子给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