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流言都说什么?包家小少爷飞扬跋扈,闹市纵马,任由一百多条尸首横尸于地?
此时的风海城已经不是昔日的风海城,包家任职于府衙的成员都被新任城主一一撤去。
现在正值敏感关头,怎么能让家中小辈这样胡闹。
包家公子被按在祠堂里抽了两鞭子,父亲叔伯都站在眼前,一左一右地审他。
“不是啊,我这回只掀了一个咸鱼摊啊!”要不是背上有伤,小公子准跳起来了:“一百多条咸鱼也算尸体?那我每天吃的鱼籽酱莫非算是紫河车吗?”
…………
曾家这几日过得不甚如意。
不知怎地,进来就有一股流言传出,说他们曾家的风水不好。
有人说,对,是这样没错了,我跟你们说,他们曾家祖坟隔三差五就会冒一阵黑烟哇。
曾家人:“???”
放你妈的屁!
还有人说,是的是的,我上次在坟地过夜的时候,确实遥遥看到曾家祖坟那里一片鬼火,连曾家守墓人都不敢住那里。
曾家人:“???”
等等,你为什么要在坟地过夜?
同时还有五花八门的传言,其中包括曾家二伯印堂发黑。
——“那是胎记!”曾家人说。
曾家三儿子在投胎进到曾家门之前,其实是一只偷瓜的猹。
——“他只是少白头!”曾家人大怒。
甚至还有曾家人喜欢在茅厕里藏吃的,以大枣为佳,一面拉屎一面吃,可能这就是拉啥补啥吧的流言,等等。
——“那红枣是上厕所时堵鼻子用的!!!”曾家人齐声呐喊。
但不管他们怎么愤怒,有一件事在风海城百姓的心中已经板上钉钉。
曾家,风水不好。
啧啧啧,准是平日里没积德吧。
………………
夏侯家近来的气氛十分古怪。
按理来说,他们虽然刚刚破了财,但终于换得团团包围的那些黑甲兵离开,这代价也算值得。
如果没有城中近来层出不穷的谣言,夏侯家本可以度过一个平静的晚秋。
然而……
近来,关于马庆元的死讯,就像是湖心中投入的一枚小小石子,打乱了平静的水面,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最开始的消息尚且是“叶城主心狠手辣,逼迫马庆元自尽,斩草除根”,非常合乎夏侯家主的心思。
可是过了几天,那消息居然就翻了个面,变成“马庆元确实是自杀,但却是知道了夏侯家的不光彩之事羞愤自杀!”。
夏侯家主稍微觉得风向有些不对了。
……那枚投向湖心的小小石子,它好像没有直接沉底。
它打起水漂来了!
随即,仅仅是一夕之间,那个“让马庆元羞愤到选择自杀”的消息,就有鼻子有眼地捏造了出来。
——原来马庆元并不是马城主的儿子,他其实是夏侯家主亲生的!
你说马庆元的母亲和夏侯家主是兄妹?
不对,马庆元的母亲并不是夏侯家的血脉。
夏侯老家主当时已经六十岁了,六十岁的老头人都快挺尸了,竟然能生出这个小女儿来,你信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夏侯家既然早有前科,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只是你们也太不要脸了吧,居然让老城主给你们夏侯家养儿子?
难怪马庆元会自杀呢,这么劲爆的真相确实没几个受得了啊。
…………
“无耻,真是太无耻了,”夏侯家主,也就是马庆元的舅舅颤声道:“这简直无耻之尤啊!”
是谁编造出如此恶毒的流言来害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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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会编出如此无耻的流言来害这些人家呢?
叶争流不知道。
她只知道,街上再也没人提及是叶争流逼死马庆元的了。
无他,话题度不够,这种八卦摆出去都不够看的。
听到宣传部近日来做出的一系列事迹,叶争流叹为观止。
请原谅,她的思想境界还是差得很远,甚至局限在前世小报标题最喜欢的恶俗话题上,万万没想到连风水这个话题都能搞起来。
至于那个强行混淆概念,硬是把“一百多条咸鱼”说成“一百多具尸体”的操作,叶争流真是越品越有前世缺德营销号的那味儿。
以猴猴的纯良程度,这种解题思路他大概是想不到的。叶争流任命他为宣传部长,主要看中的其实是他的组织能力。
所以,宣传队里究竟隐藏着哪位高手呢?
很快,叶争流就得到了答案。
依然是解凤惜的某个弟子,甚至这弟子的名字叶争流还听过。
有一段时间里,解凤惜总喜欢提起这人和叶争流比较来着。
这个男人,名叫吕厚德。
在解凤惜口里,他有一个更加言简意赅、提炼精华、让人过耳难忘的称呼。这称呼就是——
“那个比你还要无耻的师兄”,解凤惜曾经这样说过。
叶争流:“……”
见识了见识了,解凤惜座下果然卧虎藏龙,给她留下了数不尽供人挖掘的瑰宝。
叶争流当即把人请到书房来相谈一番。
甫一照面,叶争流便眼前一亮,觉得这位吕厚德师兄果然人如其名。
他长得那叫一个德高望重,表情时时刻刻定格在正直纯良的那一档上。说起话来声如洪钟,一听就十分的憨厚老实,笑起来更是民风淳朴,令人几乎能够嗅到田地里新
鲜的麦香。
叶争流只看了他一眼,便叹为观止。
她深深觉得,若没有五千年历史文化的钟灵毓秀,都塑造不出这样的绝世人才来。
叶争流虚心请教:“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吕厚德师兄眼神坚毅。他目不转睛地跟叶争流对视,十分诚恳地说:“我毕生做人的信条只有一个,那就是说真话。”
叶争流:“……”
叶争流顿时拨云见日,有开眼看世界之感。
她顺着吕厚德的宣传策略一条条问起。
叶争流:“咸鱼……”
吕厚德点点头:“真话。难道那不是尸体吗?咸鱼的命莫非就不算命了吗?”
叶争流:“风水……”
吕厚德:“真话。传流言之前我让人往他们家门口和水井里各丢了一条咸鱼,风和水的味儿应该都不太好。”
叶争流提醒他:“祖坟冒烟……”
吕厚德连声纹都不颤:“是真的冒过几天烟。中元节不都去坟上烧纸吗,谁家烧纸不冒黑烟啊。”
听到这个回答,叶争流当即卡了一下壳。
还是吕厚德表现优良,自己替她接上了下一句。
“您要问起马庆元的自杀了是不是?是这样,城主,在我们传流言之前,夏侯家已经在帮我们巩固这个印象,让百姓相信马庆元确实是自杀而不是他杀了。”
叶争流的思路已经开始和吕厚德逐步重叠:“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帮了他们一把。”
吕厚德坦坦荡荡地把自己半盏茶之前的那句“做人信条是说真话”给吃了回去,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说:“我有时候也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言,这并不折损我高尚的人格。”
叶争流:“……”
叶争流心想,这回长见识了。果然是高手在民间,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小小的问题。
叶争流的目光紧盯吕厚德的面孔,缓缓说道:“我家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
吕厚德当即拍着自己的胸膛作保证:“另一棵便是我吕厚德的临风玉树!”
好的,叶争流这回连小小的问题也没有了。
她站起身来,很是庄严地说:“你的才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所以我决定……”
“提拔我?”吕厚德睁着一双期冀的眼睛问道。
“……为你在宣传部里单独开辟一个特殊小组,让你有机会尽情施展你的才华。”
叶争流重重地点了点头,并且朝他递过去几张字纸:“是这样,你看好了,这里有个人,他叫慕摇光。你们小组的宣传任务就是……”
恍然之间,叶争流想通了。
一路走来,她和慕摇光相见恨晚、相互扶持、相依为命、相得益彰。
所以这样优秀的人物,她若是不用在慕摇光身上,岂不是对不起她对慕摇光那一片深厚的不相为谋之情。
………………
对了,托宣传部的福,叶争流又完成了一桩支线任务。
任务的名字就叫——占领宣传的小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