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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阁老一直不回答,秦正轩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湛蓝的天空。谁没有远大宏图?但这天下姓唐不姓聂,坐在龙座上的那个人,只会希望自己说了算。阁老大人怎能看不透。

事到如今,他多少了解了新帝即位的内幕。韩澈有句话是对的,先帝曾把改立太子的草诏都拟好了。

那天,本就重病在床的恒景帝,与聂皇后为了明月公主发生激烈争吵,竟致中风。聂皇后被禁足,晚上,苏贵妃前来照顾。苏贵妃懂医术,用了套强烈的针法,使恒景帝能生硬地说几句话,诓出那份草诏所在。灯尽油枯的恒景帝,在这套“强心针”的刺激下,一命呜呼。

苏贵妃半点失去丈夫的悲痛都没有,若无其事地盖上被子,放下帐幔,就那么把他弄成睡着的样子,狂喜地奔离先帝寝宫,连夜给唐烨恺传信。

但聂阁老还是棋高一着。他事先买通了苏贵妃身边的心腹,及时获知了这个消息,只是,没来得及抓住传信的那个宫人。但他并不惊慌。草诏毕竟是草诏,不知恒景帝是在什么状况下写的,且正式颁布需要一定的程序,还要集齐相关重臣。聂阁老当机立断,命御卫封锁皇宫,敲响讣钟。赶在唐烨恺行动之前宣告先帝殡天,现储君、太子唐煜韬继帝位,便理所当然。

聂阁老借此传令九门提督,连夜封锁了京城,恰好被星夜赶来的段廷晖发现。段廷晖回行宫告诉秦正轩时,他当然不知道这一内幕,唯有按照恒景帝此前的密令,率领练兵场那六千京卫紧急返回,刚好支应了聂阁老。

唐烨恺代表的苏氏朋党岂甘心落败,自然不遗余力地造势,四处散布“太子篡位”的言论,在朝堂上攻讦本就因专横而被人诟病的聂氏派系,争抢权势。与此同时,和州等地又闹乱匪,平息不多久,北冽突然侵犯,现在大军还在途中,京城竟开始连环震起来。

秦正轩看了看依然沉默的聂阁老,轻声道:“聂大人,您也怀疑所谓地震是人为的,不难想象那些人是谁。争夺不是一朝一夕的,如果徐徐图之,肯定不会从皇上那里着手。”

“呵呵。那就从老夫这里了。努力把老夫踹下去,这不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么?”

“但方式却变了。在您和皇上之间制造嫌隙,拿税改开刀,您若一味坚持,他们抛出‘天罚’之论,皇上顾念百姓,终究会考虑的。”

聂阁老叹气。秦正轩说得太温和了。其实,他这个皇帝外甥,自己都不赞同他改革税制的主张。

“老夫,实在是不甘心。连年战乱加内乱,国库空虚,百姓贫穷,尸位素餐者却依然横征暴敛,叫老夫如何看得下去……唉!”

秦正轩不再劝了。他是想让聂阁老缓一缓,等时机成熟再推税改。聂阁老似乎听进去了,但此后的日子里依然我行我素。

朝中上下对聂阁老的不满更多了。相应地,一直支持聂阁老的秦正轩,在繁重的公务之外,承受的指责与辱骂也更多。他独自忍受着这些,并不告诉方巧菡。

丈夫的笑容还是那么暖,方巧菡又怎能看不出他的疲惫和强压的苦闷。这天秦正轩休沐在家,午饭后,她缠了他好久,总算套到了一点实情。

“嗯,今后的史书里不知道会不会给哥哥记上一笔。记在《奸佞之篇》里,哈哈哈。”秦正轩故意满不在乎地说着,成心要逗方巧菡笑。

方巧菡没有笑,她脸都绿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