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地撑起上身,廖峥宪拂了下他肩膀:“今晚,你在这里歇一宿罢。大夫说了,这第一晚最好别挪动,免得伤口崩线。再说”
“再说,主帅受伤的消息,还是尽量晚些让人知道,最好一直瞒下去。是不是?”韩澈重又趴下,扯出一丝笑来,“您为何总是将真实意图说得这么清楚。”
就让他认为自己得到了原谅该多好。可他清楚地知道那不可能。廖峥宪是赤诚爱国,眼下的自己,在这位老人心里,只是一位行将上战场的将军。
廖峥宪没有说话,转身倒了一盅温水递给韩澈:“你家里那边,要不要传个信儿?巧菡说你是一个人来的。”
“她”韩澈眼睛亮了亮,“她没事就好。您也知道,韩家上下都已搬走,我也不住在原先的宅子了。京城家人,只剩一个王吉。眼看要和我一起北上,我放他几日假回乡了,您不必费这个麻烦。”
廖峥宪点头,接过韩澈喝空的水盅:“也好。老夫吩咐了下人专为服侍,就守在门口,将军且请静养。如有需要,喊一声即可。”
他踩着静静的步子向门外走去,到了门口,转身,见韩澈还在怔怔地看他,花白眉毛皱了皱,便像下定决心一般地说:“韩澈,你救巧菡一命,从前的事,老夫自当忘记。”
他说完,看着韩澈喜愧交加的神情,心中轻叹,不再多话,只再度点头以示强调,便抬脚迈出书房。
进到内院,廖晏鸿正在一株青枫树下来回踱步,等得心焦,见廖峥宪总算出来,连忙迎上去。
“阿寄,进去说。”廖峥宪拍了拍廖晏鸿,等在内室坐定,便把方才的对话都告诉儿子。
“父亲,您”廖晏鸿神色复杂,“您这是真要一笔勾销过去恩怨吗?且不说逝去的母亲和姐姐,那个人属晋王一派,跟着图谋不轨的主子,为虎作伥”
廖峥宪的眼圈儿红了。他深吸口气,摇头,对儿子平静地说:“不。只说眼前。大敌当前,主将思绪混乱失却斗志,这仗还怎么打?不光是领兵打仗。西北四十万兵力,韩澈此行又带了二十万,两支庞大的队伍汇集在一起,是需要好好配合的。现任西北总兵据传与韩家有旧隙,韩澈还要做不少嘴皮子功夫,才能更好地整合部队、排阵练兵,这都需要用脑用心,要有十足的锐气。”
失去亲人的伤痛,是永远都无法抹平的。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挫伤韩澈的斗志。
廖晏鸿流泪了,慌忙拿袖子擦干,“儿子懂。十二年前那一回,他走之前您和他下棋,故意输给他,也是同样的原因。”
父子二人都沉默。十二年前,廖家还是完整的,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
有婴儿啼哭声传来,廖峥宪收起了凄然的神色,对儿子笑道:“别说这些了。阿寄,去哄全哥儿罢,这小家伙,又开始折腾他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