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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尚未结冰,池边垂柳青青,让人恍惚还是春天,但严寒彻骨。

徐嘉式颤抖着手向池塘中倾洒饵料,老王爷强撑着坐起身,用鱼竿打他手背:“太多了,鱼都喂饱了,不会咬钩的……没机会教你打窝了,也没机会带着孙儿一起钓鱼了,可惜啊,从前没想着写一本书留下来……哈哈,我哪是会写书的人,你也不爱读书,这一点上还真像父子俩……”

徐嘉式眼看着父亲面色异常的红润,他见过高宗和仁宗临死的模样,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他就要没有父亲了,而在几个时辰前,他还在同父亲置气……而奄奄一息的父亲为了让他不要为难减轻内疚,以自尽为威胁不许他去找裴良方。

“爹!”徐嘉式双膝跪地,声如泣血,向来挺直的腰背因强烈的痛苦而弯曲。

老周王一手握竿一手轻抚徐嘉式脊背,虚弱地吐字:“都是要做父亲的人了,不要哭……死对我来说其实是解脱,我窝囊了一辈子,今日下场都是我自作自受。不要为我难过……”

老周王仰头看半圆的月亮:“子时过了,十一月十一,重日,双生子,这两个孩子还真会挑日子……阿敛,你比我有福气,儿女双全。可惜啊,我不能教孩子们钓鱼了,甚至还没想到合适的名字。我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不称职的爷爷,阿敛……”

听到父亲呼唤,徐嘉式膝行上前,苍老的大掌轻抚他脸庞:“给孩子起好名字,告诉我一声……池里是不是没有放鱼苗啊?怎么钓不上来?我先睡会……回江州了,真好,落叶归根……”

老周王将鱼竿交到徐嘉式手里,声音渐渐低下去,徐嘉式凑到他唇边才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把我和素旻合葬……葬在江州。”

这是老周王徐勉留给儿子的最后一句话了。

鱼儿咬钩,但握竿的人手中脱力,任由鱼竿被拖拽沉塘。

在这一瞬间,徐嘉式记起了自己将凤印藏在何处——

京城王府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