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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碎片边,一脚将玉玺碎块踢得远远的,弃之如敝履。碎块再度撞上紫宸殿的墙壁,撞击声在偌大个前厅寂寥而悠远地回荡着。

她道:“你连亲生女儿都可出卖,我不过摔碎一件物什罢了,又有什么要紧。”

梁帝拾起滚到案边的碎块,握在手中,掌心被划破,鲜血顺着手腕流淌下来。

“你是认为我不敢杀你?”他神色阴鸷,“别以为自己做了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普天之下就当真有人记得你的恩情。牧家如今无权无实,空有威望,他们可救不了你。”

陆齐光扭过头,平静地望着他。

“既然如此,”她悲叹道,“你为何不杀我呢?”

陆齐光一步步走到梁帝面前,抬起头,看入他的双眼:“你后悔了,所以你把长姐推出去,她刚好给你一个台阶下,叫你既不必得罪晋帝,也能留下我。”

她身躯瘦小,却不羸弱,堂堂正正地看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可你为何要留下我?你是害怕大梁没了我,就当真没了救,而你却要背上亡国之君的骂名?还是终于心软了,想这时候幡然悔悟、做个好父亲?”

陆齐光看着梁帝手上落下的血珠,双眸中既有漠然,也有悲悯。

“我从前以为你是这天下的贤明之君,是疼我的好阿耶。可你漠视自己的孩子,操纵我的人生,放纵奸臣,远离贤者。可能助你守住这江山的人,是我,是牧家,是无数被你以清浊之论概全的良臣,是那些被你推得远远的、如今业已心寒之人。”

她回身,拾起殿内四散的玉玺,一块块捡到手中:“你为何留下我,我不在乎。若你是愧疚,我不需要你疼惜,从今往后与你仅有君臣之分;若你是害怕,我也不想理会了。”

陆齐光捧着玉玺的碎块,走到梁帝所在的御案之前,举高手臂,手掌一松。

积攒在掌心的碎块顿时宛如雨下,纷纷砸落桌上。

“如今的大梁就像这案上的玉玺。”她眸光冷漠,“但我懒得管了,你自己收拾吧。”

陆齐光言罢,挺起胸膛,向着太极殿外走,到殿门处时,回过头最后看了梁帝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