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齐光一直都不曾发觉,牧怀之从来都行走于刀剑之上。
牧氏先祖本就是开国的功臣,世世代代无不金印紫绶,积累至今,已是威望极高的将门贵胄。而她本就是最为受宠的公主,出降牧怀之,定会令牧氏功高震主。
甚至连牧破虏逼迫牧怀之从军,也有迹可循。若牧怀之从文入仕,牧氏的威望将超越军功,文经武略均位极人臣,随时可能招来灭门之祸。
理清了所有的思绪,陆齐光忽然如芒在背、骨鲠在喉。
她原本以为,是牧破虏为人太过强硬,与牧怀之之间缺乏沟通,却不曾想,牧破虏的顾虑来源于她的出身,更来源于她背后的人。
“我懂了。”陆齐光叹息道,“是我考虑不周。”
牧破虏淡淡道:“既然如此,小儿与公主的婚事,权当小儿从未提过。”
陆齐光摇了摇头:“不好。”
牧破虏抬头,望向陆齐光的眼神里带着惊异。
“镇国公,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对。”陆齐光低下目光,柔长的睫羽带着微颤,藏有少女的一点执拗和隐忍,“不论是我阿耶还是牧家,都很不对。”
“牧氏世代忠良,应是大梁的股肱之臣,而不是帝王猜忌的对象。不论是您,还是怀之、敬之,都应当受到我阿耶的尊敬与信赖。”
陆齐光说着,把手中的纸整理到一起,将它们平放在地上。
“可自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并没有获得你们的信任。”
日光落在她的指尖,她撤回手指,看着日光摔在纸面上,像一束自她手中流泻而下的清泉。
“这是我应当反思的问题……更是我应当去争取的一件事。”
陆齐光抬起眼,与牧破虏对视:“怀之与我做过的那些事,您都看得见,也一定能发现,怀之在救我的命,也在救大梁的命,而梁人最是知恩图报。”
她的双眸映着秋日的柔光,像山野中清澈见底的河谷:“若您不信我阿耶,至少请您信我。大梁子民的福祉,我从来不敢忘却,再多一份牧氏的荣誉,我也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