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景灼酒量不好。
程落笑了笑,具体笑什么不知道,可能是想起来俩人第一次喝酒了。
……万恶之源。
说起来这还是他俩头一回面对面正经吃饭。
人家都是先吃饭再彼此深入了解怎么怎么着,最后一步才是上床。他俩倒好,一上来就直接跨过,把最后一步给办了。
多少有点儿荒唐。
要是办完各奔四方再也不见也就算了,这一回一回的,在哪都能碰见就离谱。
“我是黄科长的主治医生。”程落喝了口啤酒,“她退休之前带过我一年,那会儿我刚来县医,各科轮转。”
看出来确实挺熟,衬得景灼像外人一样。
“她是上周刚转到县医的,从市医院。”
景灼愣了:“市医院?”
程落点点头:“咱从大学城回来那天她入的院,坐的是转运车。”
景灼没有亲人得病之类的经历,但对专车转院还是有概念的。
“到底什么情况?”他皱着眉。
“科长意思是不让我们告诉你。”程落屈指轻轻敲着杯壁,“其实在市医院和在这儿治没区别了,身体状况不允许手术,科长愿意留在县医也不用劝她。”
“今上午做了微创埋管放腹水,除此之外就不敢再给她开刀了。”
景灼沉默了一会儿:“癌吗?”
程落叹了口气:“原发性肝癌,胆囊结石伴胆囊炎。”
“肝癌发现就是晚期,的确很突然。”程落看着杯中的啤酒沫子,“一般还能撑一个月,长则两个月。”
晚期肝癌,这个词儿很难跟老太太联系到一起。
从小到大,一年见不着一次还总是落不着好气儿的状态让他一直对老太太没什么感情。名义上是亲人,实际还不如跟新认识一个月的学生熟。
但此时此刻,景灼还是挺不能接受的,毕竟是唯一的血亲。
“有治疗方案了吗?”他皱着眉头,这老太太也真能扛,出这么大事儿都不吭一声。
“没有治疗必要了,只能拖着,让科长剩下时间少些痛苦。”程落轻声说。
一顿饭吃得气氛有些沉重,出了餐馆被冷风一吹才缓过神来。
死亡。
景灼到现在二十五年的人生中,还没有正面经历过亲友死亡,但死亡又确确实实影响了他二十五年。
先是爷爷的死亡,再是老爸,还有连照片都没见过的老妈。
过年时小小的坟头,红色的鞭炮屑和焦黑的纸钱。
每次去上坟的时候老太太都站得大老远,留景灼在那儿扫墓。
小时候他问老太太为什么不过来,被老太太骂了:“还没死呢就让我看自己的坟?你爷爷听见了进梦里骂你!”
景灼才知道有夫妻墓这种葬法,很难想象暴躁强势的老太太有一天也会进到那个小坑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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