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声音越低沉,与他相隔不过一拳的陈樨有时也只能勉强听清。
“有件事儿连我妈也不知道。卫乐生病后没多久,那时我们还没上小学。有一次我爸开着车带我们兄妹俩去玩儿。那是一个从没去过的景区,晚上我们一起逛夜市,人特别多。有那种简易的儿童游乐场,我想坐碰碰车,卫乐害怕。我爸就买票让我一个人玩儿。等我玩儿了一圈回来,出口只有我爸在等我。我问他,卫乐上哪儿去了?他让我先跟他回去,别的事不用管。我妈反复嘱咐过我,在外面要看好卫乐。我挣脱我爸到处找卫乐,大声喊她的名字。后来是夜市的管理人员听见了,替我们把卫乐找了回来。她险些被陌生人带走,糊里糊涂地说爸爸带她上厕所,她出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其他人都说我爸太大意,我知道他不是,他看着卫乐的样子就好像看着身上的一块疮疤。他让我不要在我妈面前提起这事,我答应了。回去后什么都没说,卫乐也忘得一干二净。”
陈樨吁了口气:“我的天!难怪你妈临终前要把卫乐托付给你,她知道靠得住的只有你了。”
“不不,她知道我也讨厌卫乐,讨厌要把一个人当成自己甩不掉的包袱。我跟你说了那么多,但你很难真正体会那种感受。她一辈子也好不了,可她是我的亲人,她什么都没做错,我不能恨她。我妈的病也是这样,我们没有选择。我爸说我脾气像我妈,其实我更像他。我也常常盼着卫乐消失,如果没有她,我们都会过得轻松很多。”卫嘉木然道:“但我妈更愿意相信即使我再讨厌卫乐,也做不出扔了她这种事。我只会一边憎恶包袱,一边背着它。”
本章完
第68章 尬姐也是姐1
卫嘉说这些时视线落在前方黑暗的某处,语气平静到近乎冷酷,但他的手在无意识地抠着墙砖缝隙凸起的水泥块。陈樨担心那个力道会把手指磨破了,试着让他停下来。刚碰到卫嘉指尖,他便如触火炭般往后一缩。
“我妈不会想到,过了那么多年,我们父子俩还是一起把卫乐给扔了,扔得名正言顺地,大家都很高兴。陈樨,那天你刚听说卫乐的婚事,在电话里骂我‘推卸责任’。当时我不承认,其实你是对的。”
卫嘉低头掏出他爸给的半包烟,又去翻找找打火机。陈樨冷不防夺了烟,把它们揉成团扔在脚下,然后做了自己一个月前就想做的事。
她倾身抱住了他。
得知卫乐婚讯那天,半夜里她鬼使神差地爬起来把旧号码的si卡装进了新手机,里面弹出了来自于卫嘉的两条信息和四个未接来电。信息发来的时间要往前推半年,两条相隔十天左右。
第一条上面写着:“有媒人上门说卫乐的婚事。我跟我爸吵了一架,觉得自己确实没用。”
第二条信息是:“陈樨,卫乐可能要嫁人了。”
四个未接电话则断断续续分布在信息发出后的那个月里,之后就没有再打来。等到陈樨从孙见川那里得知此事,主动去电诘问时,他已是浮云淡薄的态度。卫嘉是个能扛着绝不哼一声的人,那些石沉大海的信息和无法接通的电话是他软弱的极限。陈樨抽出那张电话卡之后便改签了飞往外婆家的机票,数着日子来到了他身边。她看到他理性寡情地张罗婚事,回避她,冷落她。她有些不高兴,却没有真正生他的气,因为她相信那不是真的。真正的卫嘉锁在那张旧si卡里,被她揣在身上。
“不要动,让我抱一下又不会死。”陈樨踮起脚,用下巴蹭了蹭卫嘉的肩窝,被静电和他外套上的凉意刺激得“嘶”了一声。他整个人是紧绷生冷的,她固执地靠近他,说:“不要再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