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肖皇后忌日那天,便是最好的动手时机,就连陆祁庭也在那日破例宣她入宫。
苏婵心里清楚得很,纵然陆祁庭视她为友,可君臣之间,到底还是利益至上,身为帝王,陆祁庭也有足够的理由要对她下手——
若保太子,他要除赵琳琅,而此前必先除她,可他又不想自己动手落人话柄,不若借赵琳琅之手先杀了她,她没了,赵琳琅自会有人来处理。
若废太子,她更是不能留的,不过这样一来陛下根本无需亲自动手,朝廷里想杀她的人多了去。
所以苏婵倾向于前者,便是陛下,压根就没想要废太子。
苏婵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因而即便她看出来了,可还是不带半点犹疑地喝下了陆祁庭命人为她斟的那杯茶,而后在陆祁庭带了几分讶异和隐忍的神色中,淡笑着问他:“陛下自己,不是也已经决定好了么?”
“果然,”陆祁庭苦涩而笑,“苏太傅是弈棋的高手,朕的这点心思,瞒不过你。”
苏婵抚着衣裳,云淡风轻地跪坐在那里,并无责备之意,她既然能在知晓的情况下还毫不犹豫地喝下那杯茶,必然也是做了决定的。
于是她道:“陛下的心思并不难猜。太子不能废,为免去来日他登基之时面临与您一样难堪的局面,您须得确保权力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无论是我还是赵琳琅,陛下既能用我们来掣肘世家,也不能不担心,将来我们的权力会不会反过来制衡下一任君王。”
“为君,陛下这一举措能平衡朝堂局势;为父,陛下已为太子排除了一切将来会威胁到他的可能,”苏婵始终从容,仿若不知方才自己喝下的是什么,“为何露出这般神色?”
陆祁庭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闭上眼缓了许久,方才轻声道:“你说得不错,为君、为父,朕不得不如此。可朕这一生,既不是个好皇帝,也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父亲。”
“你如今是对太子而言最为重要的人,而朕,却要在他母亲的忌日这天……”
他没把话说下去,似乎是痛苦到了极致。
想到陆暄,苏婵沉默下来,她眼前的一切并无色彩,可思及那人之时,总是能觉着他身上有着她最艳羡的明媚与光彩。
可,欲达高峰,必忍其痛,纵然不忍,可苏婵还是只能看着他走在那条至尊之路上,一点一点泯灭他少时的明艳。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说了句:“这些年,您还是没能放下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