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拉萨的东北角燃气浓烟,成了!
“进城!”春生下令,高台上的传令官飞快打着旗语,鼓声也变换了鼓点,身后的军队默契得行动起来,一起朝塌得不剩什么的城墙冲过去。
大昭寺的大门已经打开,活佛领着僧侣们,平静得盘坐着,不论世俗中是谁胜利了,神的权威总是不容置疑的。
春生和江德,并肩踏入了这象征神圣的大门。春生站在大殿里,看着林立的经幡,闻着刺鼻的檀香,突然笑了。
“我放弃公府,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做一个神赐予的小王。”
第85章 番外一立字据
昆明, 安国公府。
迟生坐在长案前,专心致志得处理文书,貌似专心致志。
春生端了一碗酸梅汤, 轻手轻脚放在她身前。
迟生转身,恍若未见,继续干自己的, 把文书抖得哗哗作响, 以此发泄对春生的不满。
春生那是一点儿脾气没有, 任打任骂,给脸色也接着, 又摆了两盘奶点心上来, 殷勤小意道:“累不累, 厨房刚送来, 热乎乎的。”
“哼!”迟生哼哼一声, 把手里的文书抖得更大声了。
没事儿,肯出声就是好消息!春生一点儿不被困难打倒, 见自己卖力讨好不管用, 干脆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迟生面前。
迟生又哼一声,身子转到左边去, 继续执行自己非暴力不反抗政策。
春生无奈, 把她掰得正对自己,两脚踩在椅子上,不许她左侧右偏的, 还捧着她的脸使劲儿一揉。
“干什么, 干什么!规矩点儿, 我和你可没这么熟, 少动手动脚的。”迟生捂着自己的脸,又愤愤瞪春生。
春生失笑,这听起来,怎么和吃醋的娇妻一个味道。
吐蕃一统的战舊獨争,一打就是五年,如今,春生和迟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正是一生中最光耀华彩的年纪。
可是,再光耀的时刻,两姐妹只是从传闻中、从来往的书信里听说,从未亲眼见证。迟生听说姐姐和江德成亲,听说他们的联军打进了拉萨,听闻姐姐如今在吐蕃被称为仁青赞普,意为神圣的神王。江德如今也加了美号,被称为嘉波赞普,两人被称为吐蕃的太阳,正驾驶着双马车,驰骋在神圣的雪域上。
吐蕃神权与王权结合,在过往的记载中,从来没有双王的例子,也没有女子成为赞普的先例。可是,有了春生,一切就都有了。
不管是大昭寺的高僧大德,还是游走在高原上的僧侣,大到获得无上佛果的法身佛,小到地方部落的小山神,流传广泛的十三生神生化系统,信仰忠诚的辛饶纳巴杰瓦神殿,每个人都努力在自己信仰的神话体系中,加入“神母”“神女”“贤者”“母亲”之类的形象,以此证明春生的到来,是应运而生,是神赐给世人的福音。
世俗王权在此次的斗争中,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神权,以后还有更复杂、更残酷、更隐蔽的斗争,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在正式战胜其他两家的叛军之后,江德本意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以此威慑暗中敌人,庆贺新生政权。春生却是第一时间返回云南,必须与迟生面谈。
“我知道你担心我,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一路上都听你的话,连去海子里洗手,新竹都拦着我说当心冻手,你看,我一直都是好好的。”春生拉着迟生的双手,展示自己健康的身体、红润的面色。
迟生也收了那幅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神态,长叹一声:“你懂什么?”
春生哭笑不得,“怎么就不懂了?”
“我们一起去中原生活的几年,见识过那里的繁华。繁华是什么?是很多的人口,是精细的分工,是精美的器物,是丰富的物资。有些东西在吐蕃也可以实现,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在我们这一代也实现不了的。不冷不热的气候,富饶的土地,还有稳定的秩序,这些,不是你努力就能有所收获的。”迟生苦口婆心,“春生!阿姐!你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不说大志向,我只说生活琐事。在吐蕃,你上茅房怎么办?露天席地!你吃什么?青稞和牛羊肉!你喝的茶只能是发酵的藏茶,让茶马帮千里迢迢运进去,哪里的水土养不活一株山茶花!”
春生是失笑,“傻姑娘,我是赞普,难道会和牧民一样穷苦吗?”
“你要是愿意劳民伤财,只为自己享受就好了!”迟生故意说反话,春生和自己一起长大,天生认为自己承担着责任,总是情不自禁为更多人考虑。
“气候是没办法改变,但耕作方式能改变;吐蕃没有山茶花,但有遍布山野的格桑花;秩序从建立到稳定,总是需要时间,我才二十岁,还有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