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兵营,很多人躺在低矮的帐篷里,帐篷下垫了一层油布,隔绝水汽,但还是觉得闷。一路行军,并没有与多少人交手,伤兵营,不如说是伤病营。
“阿布,今天怎么样?”小齐将军拉着一个小兵的手问道,阿布曾是他的亲兵,走到这里,也坚持不住了。
“我还好,少将军。我不该嫌弃甜菠菜偷偷塞给别人,对不住少将军。”阿布是齐家的亲信,从小和少将军一起长大,不说锦衣玉食也是生活富足。这次出征,他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跟来。结果就因为少吃两口甜菠菜犯病,不能跟着走,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
“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不需把军医的话当耳旁风。你安心养着,若是还不好,我把你们这批人都留下,马、粮食、茶叶、武器都留给你们,你们就在这海子旁搭一个小住所,给我们当路标。一路走来,你们也看见了,天空之下、四野茫茫,哪里看着都是一样的。等我们回程的时候,要是有你们做路标,肯定顺畅。”
阿布愧疚自己给少将军拖后腿,更担心自己被丢下,如今少将军安排自己在这里做路标,给后军做向导,虽然不如上阵杀敌光荣,但也不是无用之人。万一等将军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好了,岂不是还能跟着一起走!
阿布心中欢喜,笑眯眯道:“少将军放心,我肯定好好当路标。”
“傻小子!”小齐将军撸着他一头乱毛,问:“知道该怎么做吗?”
“知道,知道,军师傅都教过,先看好食物和衣服,再去找能烧的东西,没有木头,牛粪、马粪就很好。在这里一要吃饱,二要穿暖,三要喝干净的水。军师傅发的小册子我这几天都在看,能背下来了,肯定能好好活下来。等少将军凯旋,我这里不但是路标,说不定都建成哨所了。”阿布双眼亮晶晶得盯着小齐将军。
“有志气!你要真能守住这片海子,建成一个哨所,等我回去,就推荐你去两位公子身边当亲兵。他们身边的亲兵,现在都能单独领兵了。”
“一言为定!少将军,我一定好好干!”阿布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愿景,笑眯眯躺下,盼着自己快点儿好起来。
出了帐篷,小齐将军问心腹:“如今还有多少人能走?”
“如果这批伤兵营的都留下,只剩六百一十二人,算上老白、老黄、老姜这三个专职军医。”
“才走四十五天……”小齐将军抬头看天,后半句话咽回肚子里。他是主将,不能从他口中说出茫然、舊獨懈怠的话。
人在自然的伟力面前,当真脆弱得不堪一击。
“把鸽子笼留下,线香也留下两扎,尽人事听天命吧。”小齐将军这样吩咐。
然后,对照着不精准的地图,跟随者向导的指引,继续往不知正确还是错误的方向前进。
蔡溪,江德和春生并列坐在上首铺着虎皮的位置上,下面的服饰各异的将领,看着眼前长桌常的地图,争论不休。
“不行,太冒险了。我们才一万人,拉萨有守军两万,还有大昭寺的神兵,我们□□凡胎,怎么打得过神庙的神兵。”
“早就说过了,江德赞普才是神在人间唯一的化身,其他赞普都是伪神,我们不应信仰他们,反而应该解救那些被伪神迷惑的孩子。他们被伪神当做祭品和牺牲,只是伪神、伪王会说话的工具而已。”
“我们都是神的孩子。”那个穿着吐蕃服饰的大汉,谦卑得低下头,对一身中原衣裳的高个单薄青年的话,并不反驳,但也绝不赞同。
春生就坐在上首,听他们讲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曾经,春生以为,只要苗刀足够锋利,就能斩断一切阻碍。
到了吐蕃,她才发现,铁链好斩断,人心上的枷锁,无法斩断。这些人明明前天还和她并肩作战,但是听到什么狗屁僧侣的传道,因为某位大寺的活/佛说了什么话。她的正义性就荡然无存,只是一个闯入吐蕃的侵略者。
农奴把自己辛苦攒下的粮食供奉给寺庙,牧民舍得杀掉小羊羔献给神明,他们宁愿寺庙一把或烧光那些贡品,也不愿留着填饱自己的肚子,养活自己的儿女。
第一次见这些百姓,春生都不敢认,被驯化成这样,春生觉得还不如苗寨里,会提刀抢亲的蛮子呢!
听着手下门老三篇的议论,已经开始蓄须的江德起身,众人立刻安静,等着他说话。
“我感应到了,我们吐蕃将再度一统,如同松干赞布时候一样。”
“赞普英明,只是,神从来没说过,赞普会是女人。”
“赞普不是女人,这是南方的贤人,她的到来,会帮助我统一吐蕃。我感激她的慷慨、崇敬她的智慧,因此在世俗的领域,与她共享荣耀。”江德说的这些话,信仰神的人认为是不能退让的底线,不信邪的人只当是蚊子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