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生、迟生的地位,没人会不开眼在她俩面前说三道四。但白竑只是白昆山的外甥,改姓之后,算是侄儿,举人功名还未拿下。在某些人眼里,身份地位不够,那样奇特曲折的身世,天然就是流言的发酵池。
春生、迟生高调三场都来接人,也是怕不长眼的欺负白竑,只有白竑。
迟生是知道春生的,所以她连白昆山的名字都不会提,只是道:“以前总觉得你对我好,我才会对你好;后来变成,我对你好,你也该用同样的真诚来回报我;现在才发现,我自付出我的,对别人好,但已经不奢望能收到等同的回报。”
“大喜的日子,别说丧气话。”春生轻轻揉了揉迟生酸痛的肩颈,迟生没有明说,但她都明白。“世上还是好人多,作为朋友,孙嗣音很仗义;世间夫妻,也有姨妈姨丈那样恩爱白头的;作为主君,太子也很好的,不是吗?”
迟生点头,太子啊!
太子为何会出现在春生、迟生的谈话中?只因为迟生收到了皇帝有意撮合二皇子与自己的消息。婚假形式还没确定,也许是迟生作为二皇子妃嫁入京城,也许是二皇子封地在西南,迟生作为藩王妃辅佐二王爷镇守一方。
无论哪种,都不是迟生想要的。迟生以为自己一直很清楚自家和皇室的关系,礼遇与信任是两回事。可眼见事情发展成这样,还是心里难过。那些亲近、看重、温情,总有一样在某一瞬间打动迟生,让她相信还皇帝并非没有半点真心。
根据眼线传回的消息,太子听说皇帝的打算后,苦口婆心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二弟是母后幼子,为生他伤了身子,母后向来爱重,父皇也喜爱有加,若是他一朝离开父母膝下,岂不是挖父皇母后的心肝。母后近年来身子不适,头风发作得越发频繁,御医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劳神。若是因思念二弟,日渐成疾,如何是好。儿已经失去了二弟,难道还要失去母后吗?”
“两位王叔还在京城安享尊荣,二弟年纪幼小,怎能让他独自面对风雨。即便要推行教化、收服边民,这也是儿这个做太子的责任。万般重担,请父皇都压在儿肩上。作为兄长、作为太子,儿都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远离繁华,去那烟瘴之地啊。”
“再说,云南是何等剽悍民风。木二虽然面向柔弱,心志却坚,父皇不也夸过她吗坚毅?这样的人,怎么会沉湎于男女之情。她是当成男儿养大的,看待夫妻感情自然也如同儿郎一样。只听说过男儿何患无妻,她就是一个男儿。”
后来听说太子跪在皇帝面前泣涕连连,终于求得皇帝回心转意,离开垂拱殿的时候,眼睛都哭肿了。
迟生把消息告知祖母,祖母也惊,问道:“消息可靠吗?”
“可靠。是我救过的一个小太监,他那时刚受刑,在花园做杂役。残缺之人控制不住,身上总有异味。我交了他一套体操,能锻炼胯部,又请人开了药给他,总算能保持整洁和尊严。也因此,他慢慢从同期小太监中脱颖而出,入了垂拱殿伺候。后来,他托我给甘肃老家的亲人送了信,如今他的家人都接到了京城,丰衣足食,我也再未与他有联系。一应事宜都是府里老人办的,无人知晓。此事若非事关重大,他也不会冒险送信。”
又是一个曲折故事,安国公的经历早已让她不会为一个太监的奋斗而动容,她也相信迟生的判断,确定皇帝有意拉郎配之后,安国公就在思考,要如何破局。
收回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思绪,迟生回头发现在即还站在公园外,笑着对春生点头,“是啊,世间总有美好,没发生在我身上,发生在身边也高兴,发生在世上就足够令人开心。”
“行了,表兄无碍,回吧。”春生翻身上马。
迟生也抓住马鞍,一抬腿帅气上马,“你先回去吧,把去钟府一趟。”
春生还来不及喊住,人已经跑远了。
来到钟府,门房已经习以为常,都不必通传,直接放迟生进去。
迟生进了正院,看着摆了满院子的药材,笑问:“这是干什么,隔着院墙都闻到阵阵药香。”
钟勉用襻膊绑好袖子,正闭着眼睛在院子里找药材,许多味道相似的药材摆在一起,不需用眼,只凭嗅觉分辨。
听到迟生的声音,钟勉睁开眼睛,下意识挡了挡炽烈的阳光,迟生站在门口,沐浴在阳光下,却如同太阳一样,闪闪发光。
“你怎么来了?”钟勉惊喜问道。
“我来看看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这是在练习什么项目,现在医学特科难度这么高了吗?”迟生吃惊得看着这些药材,别说单凭嗅觉了,就是让迟生仔细观察、放在嘴里嚼,她都分辨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