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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生轻笑, “难能可贵的是你。”

陈妙音也笑:“木姑娘说得对, 真正一片赤诚的是孙郎,你的舊獨心,比金子还真。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人还是你,在名利场、权谋圈里长大,却愿意帮我、助我,这份心意,堪比高僧大德。”

“你们这是约好了吗?怎么都来夸我。”谁带朋友来见红颜知己,是为了听两方连合起来夸自己的。孙英珏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我也没那么好。”

陈妙音执壶,给两人倒酒,真诚而恳切,“我说的都是实话,孙郎把我从河里救上来的时候,连我模样都看不清,纯粹只因一片赤诚丹心。后来同情我,安置我,也是你的善心。我却不是,我被救起的时候,只恨为什么没当场死了,受这些零碎折磨。被孙郎安置在这里,也窃喜过,盼着能被妥善收藏,免我后半生颠簸。孙郎是赤诚君子,我却心有谋算,所以孙郎是最好的,我不过红尘一庸碌俗人罢了。”

陈妙音用公筷给孙英珏夹菜,脸上的笑容自怜自哀,又透露着坚强。低头垂眸间,令人忍不住怜惜。

妙啊!迟生抚掌赞叹,谋划就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不但不让人反感,反而觉得这样的剖白真诚又坦荡。看看孙英珏吧,他被感动得眼眶泛红,声音都温柔了八度。

“陈姑娘,你别这么说。经历那么多事,要还没点谋算,那都不像个真人。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半途而废,我,我们一起努力,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孙英珏举起酒杯,敬陈妙音。

陈妙音温柔一笑,碰杯,干了。

如果迟生是陈妙音的朋友,迟生会为她的手段鼓掌叫好,逆境之中绝地翻盘,这难道不是值得歌颂的品质吗?

可迟生是孙英珏的朋友,所以她要查清楚,陈妙音究竟是真的心怀慈悲、手段霹雳,还是品行败坏,从头到尾,只有欺骗。

迟生陪着两位有情人消磨了一下午,她很少说话,拿了一卷书,窝在小塌上,看他们相处。

“我去招待一下木姑娘。”花园里,陈妙音透过窗户,望向屋内看书的迟生。

“不必。”孙英珏根本不拿迟生当外人,“她在家里也这样,如今换个新鲜地方消磨时间,没差别。”

陈妙音笑,嗔怪得看了他一眼,两人继续讨论培育牡丹的种种注意事项。

晚上,推迟了孙英珏的请客,迟生回到安国公府。晚膳吃烤肉,春生和朋友们在西山猎场猎的黄羊。这羊是专门养来给人射猎的,算是半人工养殖,肉质细腻,不膻不柴,非常好吃。

屋里除了她们姐妹,只有一个新乡。

“新乡,坐吧,烤肉要自己动手才有意思。”春生叫新乡坐下。她是春生身边最早一批大丫鬟,都是“新”字辈的,名字却很少出现在别人口中。下头人也只以为她因为是春生乳母女儿的亲近身份占了位置,平日里就管管内务,并不出彩。远不如留在云南飞黄腾达的新雨、新芽光彩,也不如现在独当一面的新叶、新竹风光,仿佛就是个凭关系立足的无能人。

新乡一身利落男装打扮,告罪一声,干脆坐在下首,拿过长筷子烤肉。一边翻烤肉片,一边汇报:“那方手帕用的是真丝熟绢,名唤素白云纹绢,是咱家京城织坊的新品。我请木栀子协助调查,查阅了买这种绢和府里发放的名单。这种绢平时用来直接作画,或者书画装裱,极少人会用他裁衣、做手帕。”

“即便是做手帕,京城时兴的做法也是直接在绢上作画再制成手帕,彰显才情风雅,并不会刺绣。那彩云追月的刺绣,暗合素白云纹绢的底色,又藏着二姑娘的名字,要对纺织、刺绣都有很深的了解才能行,而且精通诗词,不然不能知晓那样偏门的词。”

“属下查了府中诗文水平、刺绣水平均能达标的人,找出六人。后分别查问,得知二姑娘曾经摘抄过这首词,只有当时在书房伺候的人才知晓,把范围缩小至两人。又重点排查了她们的行动轨迹、家人、财产、交往,最后确定,背叛的是小薇。”

“她的姐姐是府中女兵,因战死才由她补入府中。又因她身体不达标,没入府卫,而是入了内宅。幕后之人给了她五百两银子,还承诺安置她的父母,让她提供可以陷害栽赃二姑娘的证物。”

春生大口嚼着烤肉,她说过“不会有结果”,但不表示不会查。查到如今,她也仿佛没有知觉,并不问后续。

迟生会问,“小薇的父母如何了?”

“老家那里排查过,她的父母不知情,也没有接触过陌生人,更没有发财。幕后之人给小薇看的信物、带的话,都是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