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大人升堂,一拍惊堂木,问道:“下跪者何人,击鸣冤鼓所为何事?”
“我是石灿然,长沙知府石明远之女,石灿然。”下头跪着的女人如此回答。
房大人让人展开一张画像,展示给她看。那上面是她的模样,用黑色炭条笔画的逼真肖像。不必多说,这是迟生的杰作。
“这是衙门走访保甲、里长和邻居,所绘制的图像。若按照于剑翘的说法,你是石家派来监视她的丫鬟。”
“不,我就是石灿然。我与于姐姐是旧识,当初湖南大水,许多州县没于洪水,她逃难来到长沙,我救了她。后来我父亲被诬陷,祖母病死,他们煽动百姓冲进家里,用石块砸死了父亲。我父亲一生公正清廉,却死于他心心念念保护着的百姓,何其讽刺!”
“后来,有受我父亲恩惠的人把我藏起来,他们知道我家是冤枉的,我们结伴进京,想要为父伸冤。可是,一路上的波折让我渐渐明白,这些人希望我把证据带到京城,却不希望证据以我想要的方式出现。城门口有人严查,我不敢暴露身份进京。”
“在城外的难民营中,我与于姐姐重逢,她相信我,愿意为我引开追兵。可是我们的伪装也几乎是暴露在有心人眼中的,唯一可钻的漏洞是,他们并不能舊獨确定我们的具体身份,只知道我们是与贪墨赈灾银两案相关的人、与石家相关的人。”
“所以,我和于姐姐商议,故布疑阵,她伪装成我,我伪装成监视她的丫鬟,大摇大摆的进城,反而让幕后黑手心有疑虑,不敢随意动作。我们的计划很有效果,幕后之人很快发现于姐姐是障眼法,可他应该也不知道障眼法和正主之间的具体联系,所以一直观望着。”
石灿然慢慢说起如何挣扎进京,如何在京城装疯演戏,想着她们明明知道豺狼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可还是要装作无所察觉,继续装疯卖傻,内心何其煎熬。
“那天,于姐姐在街上看到了陈狗。就是陈狗下令射杀灾民,那个雨夜,火把很亮,我们站在城墙下面,看得很清楚!”石灿然说起陈大人,亦是咬牙切齿。自从父亲死后,她的人生,仿佛她这一年来走过的路,总是一重又一重的高墙,辰溪县的城墙、长沙府的城墙、京城的城墙,每重城墙都在阻拦她们。
“陈狗才是罪魁祸首,连李如松都被他算计了。李如松与他沆瀣一气,侵吞赈济银两,他与父亲假意交好,待事发之后,却把罪名推到父亲头上。李如松都死了,他却好好坐着高官,何其狡诈。那日,若不是安国公府的人横插一脚,陈狗早就命丧当场。”说到此处,石灿然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木家姐妹。
“那你今日为何来击鼓?”房大人问道。
“于姐姐已经死了,我们却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做,我不能让她白死。当初于姐姐跑到京兆衙门报案,就是希望保一条命,谁知,你们这样无能?”恨意在胸中翻滚,石灿然努力稳定心神,这一年多的变故,让她深刻明白,愤怒没有用。
“我不能让她白死!死了还要蒙受冤屈!我手上有账本,是李如松、陈法历年来贪污、索贿、欺压百姓、卖官鬻爵、侵吞赈灾银两的暗账,我愿意交给朝廷。但是,我不信任京兆府,我要交给三司衙门,我要三司重审我父亲一案。”
房大人和没说答应不答应,石灿然又道:“我知道,你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在收捕我的同伴,可我既然来了,就不怕死。若是不能让我父亲沉冤得雪,不能为死于洪水、死于利箭下的百姓讨回公道,我不会交出证据。谁都不知道证据在哪里,只有我知道。”
石灿然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她恨自己懦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自作聪明,父亲、故交、亲朋一个个死去,护送她来京城的老仆也离散,连情同姐妹的于家姐姐都惨死了,她不能一直躲在他们身后!
京兆府已经把石灿然租住过的小院,他们停留过的难民营,都挖地三尺,翻了个遍,的确没有找到所谓账本。
房大人摆头示意,都头把陛下亲赐金牌托在手上,给石灿然看过。
“陛下已经下旨,此案由本官再查重审。御赐金牌在此,无人敢拦。”房大人给石灿然吃了第一颗定心丸。
石灿然很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赌一把,这是她最后的筹码了,若是交出去,房京兆却不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她真的毫无办法。
房大人又是一摆头,两个女护卫扶着于剑翘从屏风后绕出来。
“于姐姐?你不是被丢去化人厂……”石灿然挣扎着要起来,却被两个衙役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