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毒菇是小丫鬟做好端进去的,她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给主家偿命,拼命解释自己并不知情。是保里莎让她去做的,主母亲口吩咐葬礼人多,大厨太忙,她的饮食就自家人随便做做。
小丫鬟的话得到了印证,厨房里的人都知道,因为平时她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丫头,是不准接触食材的,怕她偷吃。
几人的证词一出,仿佛都能给盘四妹定罪了,若是父母之死都是意外,那她胆敢状告族长,就是妥妥的刁民了。
不等盘四妹自辩,白大人又叫了别的证人继续过堂。
探望过保里莎的同族嫂子喊冤:“真的不关奴的事,她总是要改嫁的,盘金童留下这么大的家业,族里不可能让她带走。与其到时候被盘剥,还不如嫁给咱们姓盘的人家,都是一个姓儿,也不会亏待她生的两个孩子。”
还有受人嘱托来说项的:“我也只拿了三十个鸡蛋,说媒不管成不成,绝不敢杀人。给盘四妹定个娃娃亲,带了嫁妆过去,又有自小养大的情分在,还有族里撑腰,也是门好亲事。盘九贵留在家里,找个年纪大些的上门,已经是族中照顾,这年头,难道人人都能娶妻吗?”
在保里莎服毒之前,见过她的人一一过堂,最后是土司家二房的一位媳妇,也就是过堂应诉的小头人的婶婶也过堂了。
这位土司家的媳妇并不是精明强干之人,被白大人换着角度反复问了几遍,说辞就自相矛盾。
又从她矛盾的说辞中找到仆从做证人,的确是她言语逼迫,又拿了保里莎娘家的物件,谎称信物,才逼死了她。连那些毒菇,也是她让人预备的,之前在逼迫强纳不成,以保里莎娘家信物为保,发誓若是保里莎自裁,她能保住盘四妹姐妹的性命,把他们送去舅家抚养。
保里莎娘家人也来了,自然说不关自家事,什么信物也是不存在的,他们和妹妹情谊深厚,没有家业也要抚养盘四妹姐弟,求白大人为保里莎伸冤做主。
“是你上门逼迫,强行为你夫君纳保里莎做小,以侵吞盘金童留下家产。”白大人下了结论。
盘四妹眼睁睁看着,都不敢相信,这位婶婶在族中名声颇好,对她们姐弟也很照顾,这么慈爱的一个人,居然在背后是这样的吗?
“我家绝无此意,我家是什么身份,岂能瞧上盘金童那点儿零碎。他家没有人支应门户,产业归族中,族中养大他们,本就是定例,哪里还需要做什么手脚。”小头人也极力为自家辩解。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想通的事情,产业归族中、公中,和归自己的小家可不一样。
小头人的辩解非常苍白,他也被吓得不轻。连婶娘都被请过来问话,自己居然不知道,他一路上可是都和家里有联系的,这背后的能量得多大啊!还有这走马灯一样过堂的证人,证据充分得他都不要意思辩驳。
身在局中的原告被告都很诧异,觉得事情的走向太奇怪。盘四妹虽觉得阿娘的死不寻常,可也没有预料到凶手居然是素日和气的族中婶婶。
守在满外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土司家的媳妇还是挺聪明的,居然这么迂回,要不是有明察秋毫的白大人在,就要让她逃脱制裁了。
在侧厅坐着的人则想的更多,白大人的审案太流畅了,在开堂之前,案件的真相细节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这份洞察力让人心惊。
还有今天过堂了多少证人,三十几个了吧,抽丝剥茧还能拿下这么多证人,让整个证据链完整、充分,这是多少人审案都办不到的。他们审案能听完双方辩词、找一二证人就是明断邢狱了。以前只听说白昆山有断案之能,可实际看了一回,才知道这“能”有多能,怪不得他不过不惑之年,就能做州府的坐堂主管。
迟生也叹:“太流畅丝滑了。”即便是现代审案,流程也会拉得很长,因为查案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时间和人力物力去堆,更何况交通不便的现在。
“这些蠢货,也敢害人性命,计划漏洞不出!”春生则对凶手的智商舊獨嗤之以鼻,也就是这等没有见识的边民,才以为自己的谋划天衣无缝。
“保里莎之死,是你逼迫而至,你可认罪?”白大人一拍惊堂木,问堂下跪着的土司家媳妇。
自然是不认的,这种事情多么常见,二房媳妇哭天喊地的叫冤屈。她可是嫁入土司家的贵人,纳一个寡妇做妾,若不是看在她家底殷实的份上,她都没资格好吗?至于逼迫,她不过说几句话啊,又不是亲自灌毒/药,自个儿想不开,也要赖到她头上吗?
“你倒是嘴硬,来人,上夹棍。”这案子开审到现在,白大人还没用过刑,但不要以为他是个心慈手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