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鱼味儿越来越明显,几人都在皱眉,“他们都不洗澡吗?”春生不悦,“城门口不是有澡堂子,最便宜了一文而已。”
小齐护卫长解释:“百姓家一文也是要节省着花的,更何况某些部族,并没有洗澡的习惯。若不用强,只能任由他们。其实已经很好了,国公大人爱洁世人皆知,敢去国公府吃流水席的,至少也要洗个清水澡,没有体味,才算是体面人。”
至于边民,就不好说了,中间隔着得并不是习惯,而是风俗。
国公大人爱洁,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有人说这是“女人家的穷讲究”,也有人附会国公大人是某某神仙(肯定是女仙人)下凡,如同观音羊脂玉瓶里的甘露一样,爱洁是某种有益的仪式;钟老仙翁认为爱洁是个医学问题,赞叹洗澡是个去病的好办法。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光解释一下底层逻辑就绕绕晕人,更遑论彻底解决问题。
“两位姑娘、温公子,还请移步大堂,不与百姓们挤在一处。”小齐护卫建议,不仅是异味,更为了安全。
几人从善如流,着人去禀告白大人,不一会儿,就被安排从侧门进入。小厮知道他们是来看稀奇的,直接领去了正堂旁边的屋子。
屋里已经有几个人了,不管着汉家衣裳还是土司服饰,都不再有臭味。夏季云南有多热,若不是一天三回洗澡,身上总有汗味儿。
见她们姐妹进来,几人都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我们姐妹与诸位一样,也是关心此案。大家不必拘束,安坐听审就是。”春生出面交际,几人还是一一上前通名,把尊位让出。
自有侍卫上前摆了坐垫,几人才落座,来上茶水的侍女给他们用的茶盏也与这些人不同。
倒没有人义愤填膺,自家亲爹/亲舅舅做主官,怎么就不能有这点儿照顾了,这都算不上照顾。
门窗全开,迟生看到远处正堂上,一位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站着,这应该是传说中害死人命、夺人家产的山瑶族某位小头人;跪在地上身形瘦弱、衣着简陋的小姑娘,就是千里奔逃、击鼓鸣冤的苦主。
虽说案子还没审,这样鲜明的对比,人是天然同情弱者的,仿佛人们心中已经对这个案子下了判定。
白大人一拍惊堂木,衙役们齐声呼和,外头看热闹的都闭嘴禁声。
“盘四妹,你状告族长一家,杀害你父母、霸占家产,又派人追杀你们姐妹,可属实。”
“是,小女子被族长一家逼得走投入路,听闻大人青天之名,才千里来投,求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大人,她诬告……”
白大人一拍惊堂木,“不要随意插话,还没问到你。”
年轻人一噎,乖乖闭嘴,他家也是一支小部族,祖父身上还有朝廷赏赐的官位,早知道就该穿官服来的,这样在堂上还能有个座位。不行不行,这点儿小事,怎么能劳烦祖父出面,岂不是给她脸面了。自己出面,也是站着听侯问询,不像这贼奴跪着。
“问案子就说案子,一件一件审清楚,不要随意发挥,不要咆哮公堂。明白吗?”白大人又重申了一遍规矩,才开始审案。
“先审盘金童之死。”白大人语气平淡没有起伏,声音却响亮坚定:“盘四妹,你状告族长一家害死盘金童,可有证据?”
“我阿爹是跟着族长家的马队出去的,他们说是失足跌下山崖而死,可那条路是走熟了的,我阿爹身子健壮,还带着帮手,哪能那么容易就跌死。再说,那么多人同行,就眼睁睁看着吗?定然是他们想要霸占我家家产……”
“也就是说你没有证据。”白大人打断,问小头人,“你怎么说?”
“大人,冤枉,每年都有人跌死,也是走惯山路的老猎户、老把式,他们也被人害了吗?盘金童能有几个铜板,值得我家谋划?是我家马队看在同族情面上让他跟着走,照应他呢。跌死的怎么救,一错眼人就掉下去了,神仙也没法子,没想到盘四妹这贼奴……”
“双方都是一面之词。”白大人又打断,“来人,传仵作。”
一个年老的仵作进堂来,行礼之后,简单说了盘金童的尸体检查情况。“确实是高处跌落而死。此案重大,仵作房的老把式们反复核查了三遍。”
“就算是跌死的,也不一定没人害阿爹,要是他们推的呢?”盘四妹立刻反驳。
“传证人。”白大人又一拍惊堂木,第一个证人走出来。
“回大人,小人虽是领队,要前后照应所有人,可盘金童不是咱们的人,是看在同族份上容他一起走的。小人当时在前头开路,听到惊呼赶过去,连他跌下去都没看到,只看到坡底下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