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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春生勒了勒缰绳,驴子慢下来,“怎么突然把栀子留下了。”

“不突然。桂英和栀子过了外学堂的考试,本就要再分配事务。栀子一直跟着我摆弄染料布匹,去染房也算合适。”

“亏得你还能这么和颜悦色和染房那些人说话,主子交待下去的事情不尽心,推脱倒是一把好手。这些都是母亲的产业,可惜母亲这几年游历在外,没功夫管她们,她们倒是自尊自大起来。”

“阿姐不也没喊打喊杀吗?”迟生笑道。

春生翻了个白眼,“我是不想接手这烂摊子,让我去军营当个小兵都比跟布料打交道有意思。本来就预备给你管的,你怎么管自有打算。”

“那可不行,你以后是要当世女的,这些东西,可以不精通,至少要懂个大概,不被人糊弄。我可以在你忙的时候搭把手,但我是不会管的,听到没有,还是要你管。”

“母亲才是世女,你少往我头上戴高帽。”春生虽然这样说,但也默认这是自己的责任,她以后是要当世女的。唉,世女有什么好,还不如当个将军。

迟生笑着转移话题:“我们再去织坊和棉田看一看,趁着今天时间早,说不定从棉田回来,还能赶上晚饭。”

织坊这边有很多织机,大的有两层楼高的提花织机,是专门从蜀中引进,织造锦缎的;小的一丈高,简单的一人操作,复杂的双人操作,是织普通麻、葛的。

走马观花看了这些常规东西,春生和迟生去试验区看棉花的织造。几十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埋头挑选棉籽,她们都是七八岁左右的年纪,坐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前的簸箩搁在架子上,一点一点用心挑。

看着她们头上短短的发茬儿,有种工业革命早期用童工的罪恶感。不是所有古人都留长发,穷人的头发常常是一项收入来源,而对于这些小女孩儿来说,她们的工作没有技术含量,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孤儿院的人,甚至是流民,被织坊收留。

她们头上、身上全是虱子,从头到尾洗干净,剪头发,有几个身上还能闻到硫磺的味道,肯定是织坊刚招进来的。

这已经是流民最好的出路了。被织坊招进来,至少能吃个半饱、穿得暖和。去年闹灾,要不是春生和迟生坚持让自家名下产业收容流民,不知道会对正常生活秩序造成多大影响。

迟生本不想管,若是一直关在深宅大院,不知道就算了。可既然知道了,不搭把手,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看到这些人,脖子都要埋断地挑棉籽,迟生终于想起来有轧棉机这东西。

织坊如今织造棉布是这样的,第一步先挑选出棉花里的棉籽等杂物,第二步把棉花摊成一小薄片,绕在棉花捻子上;第三步就是纺线,一手拿着棉花捻子缠到锭子上抽线,做成线才能织布。

织坊的工序到此为止,因为是试验,不需要他们浆洗晾晒做成成品。只需要他们把半成品送去染房,染房自然会根据用途染色。

每一步都有很大的改进空间,每一步都可以用机器来代替,问题是,迟生不会做机器。

轧棉机,迟生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可具体怎么做,她就凭高中历史课本上的一章插图,也做不出来啊。

迟生找管事问过话,被推荐了一个熟悉整套流程的小管事,名为松糕,带着回府了。

棉田走马观花看了一遍,回府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迟生着急回去查资料。只交待桂英:“给松糕安置一下,明早再带她来见我。”

慢慢进入夏天,今天的天气热得不寻常,即便穿着单衣,也是一身一身的汗。今天还去的郊外的棉田,路上出的汗都晒干两回,土路上全是灰尘,驴身上绑的彩色布条都暗淡了。

阿弥陀佛,真的不是骂人。

第二天早课过后,松糕被带到迟生面前。看样子她被安抚过了,不像昨天那样紧张。

“松糕,你是哪里人,家里人都好吗?来织坊做工多久了?”迟生笑眯眯问,“别紧张,你活儿做得好,方管事才推荐你来的。”

“奴……我是本地人……回二姑娘话……”松糕开始还有些混乱,迟生也不打断,只微笑看着她,结巴了两句,松糕也找回了逻辑。

“奴是本地人,和大人也算同族,家里祖父母在堂,两位伯父、一位叔父,父母兄弟姊妹都是在的,进织坊五年了。奴出生的时候,阿娘就想吃松糕,所以才取了这名儿。后来,饴馨园招人还说奴这名字就合该去他们那里做点心。后来,大伯娘听说织坊招人工钱高,才让我去上工。”

“那织坊有松糕吃吗?”迟生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