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海关一切顺利,安检也是。
方知潋把经过安检篮子里的外套拿出来重新穿上,安检人员是个女孩子,还微笑着说祝他一路平安。
他同样回复了一个笑容,说谢谢。
然而再低下头,方知潋却怎么也无法迈出下一步。
安检地面上的瓷砖贴了一排标语,上面写着:请往前走,不要在此停留。
方知潋慢慢蹲下了。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张粘在地面上的标语,耳边是安检人员有些担心的声音,问他需要什么帮助吗。
方知潋想摇头,然而事实上是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眼泪流进领口的滚烫。
他在向未来走,宋非玦却停在了他身后的那一步。
永远停在了那里。
同年12月,临川市中级人民法院对网络热议的高考状元杀人一案做出二审判决,撤销原一审判决。
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宋某有期徒刑六年。
作者有话说:
阿普唑仑
第五十六章
记忆深刻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通常都会带有副作用,比如久而弥深的悔意,比如不停地做同样的梦。
方知潋从一场无限接近于失重的梦里醒来,浑身冰凉,只有额头被那梦烙得发烫。他撑起上半身坐起来,搭在身上的薄被松松滑了下去。
古铜色的挂钟立在四四方方的空白墙壁阴影下,秒针慢吞吞打着圈,城市依旧在无声地运转。
窗外天色不明,隐约可见在下雨。有飓风敲打在玻璃幕窗上,叩下的声响很重。
眼前的房间是陌生的,雨也是不尽相同的。
方知潋听见自己压抑的心跳,在狂风骤雨的掩映下显得很微弱,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压得变形的枕头,上面还残留着一小块莫名被洇湿的水渍。
眼前的一帧渐渐与八年前在临榆岛的那场雨重叠了,方知潋盯着手腕,过了许久才移开视线。
只是十八岁的雨季来了又走了,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门把被压了下去,随着门框摩擦地板发出的声响,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探进房间,语调上扬:“这么快就醒了?”
方知潋转头去看来人。对方是个穿咖啡色高领毛衣裙的女人,长卷发拢在一侧,眼线勾得很长,有种说不上来的韵味。
不等方知潋回答,女人已经兀自掩上门进了房间,她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就告诉他不用去买药了。”
“你是?”方知潋迟疑地问。
女人不理方知潋,自顾自坐到床边翘起腿,探出一只手捂在他的额头上。
方知潋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没有体温计,凑合一下看看你还烧不烧,我对你这种……”女人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合适的措辞,勾起唇角暧昧地笑了,“小男孩?放心吧,我对你这种小男孩不感兴趣。”
方知潋果然不动了。倒不是对方不感兴趣的发言多令人惊讶,而是因为他看见了女人另一只手上端着的玻璃广口瓶。
女人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又碰了自己的,没觉出有什么不同来,便草草下了结论:“应该是退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