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个执着于父母买玩具承诺的小孩子,知道对方已经毁约了,知道对方已经改变心意了。他不敢争取,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已经无效的承诺。
无声的缄默仿佛沙漏的倒计时。
方知潋终于赶在沙漏停下的那一刻开了口,他的声音哑极了,却依旧执拗:“我不分手。”
电流的杂音穿过麦克风,沙沙作响。
一秒,两秒。他听见宋非玦低下去的声音:“这是你说的。”
“说话要作数,方知潋。”
“那你说话作数了吗?”方知潋哑声喊道。
然而这次宋非玦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没有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几乎是宋非玦挂断电话的同时,方知潋就抓起手机往楼下跑。
楼梯上刚喝完水回来的月牙被他吓了一跳,尾巴骤然粗了一截。方知潋却顾不上注意旁的,跌跌撞撞地跑到玄关,险些摔倒。
越心乱反而越容易出错,方知潋的手一直在抖,密码输错了好几次,直到门锁发出警报,他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你去哪里?”
方知潋浑浑噩噩地回过头。
是程蕾。
程蕾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睡袍,没有化妆,脸色很阴沉。她抱着胸站在方知潋身后,死死地盯着方知潋搭在门锁上的手指。
方知潋满心满眼都是门锁,甚至来不及开口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又将视线投回密码锁。
他重新输下一串数字,密码锁警报的噪音终于停了。
但是程蕾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说话!”
不同于平日里的平静冷淡,程蕾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气与绝望。
她不给方知潋反应的时间,箍着他的胳膊直直走向客厅。
程蕾的指甲很长,深深地嵌进方知潋的皮肤,扎得他生疼。
但方知潋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程蕾举起一个iPad,然后重重砸在地面上——亮起的屏幕摔得四分五裂,上面是满屏的聊天记录。
东西摔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很大,但无论是楼下还是楼上,都始终悄无声息。
方知潋终于迟钝地想起来了,刚才常姨给他开门时一脸欲言又止又带着点嫌恶的神情,还有凌晨四点,程蕾房间依旧亮着的灯。
“如果不是常姨收拾房间发现了,”程蕾抓着他的手骨节泛白,“你到底打算骗我多久?”
方知潋回答得机械:“我没打算骗你。”
程蕾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没打算骗我不出国,还是没打算骗我你不正常,和男的搞同性恋?”
她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你恨妈妈,在用这种方式报复妈妈吗?”
不正常。
报复?
方知潋好像已经听不懂程蕾的话了,今天晚上的一切都发展得太过突然,就像那个悬在空中的砝码终于落下来,把完好的太平表面砸了个稀烂。一切都在朝着无法预期的方向越走越窄。
他看着程蕾眼泪横流地瘫在地上,说不出一句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