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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檀之所以朝着慕容绮那边倾斜,是因为高大的御案之后,她的双手都被慕容绮握在手里,防止她继续自残,燕檀抽不出手来。

西越使者敬完酒,被慕容绮三两句打发走了。燕檀也终于松了口气,她轻轻挣了挣,示意慕容绮放开她。

慕容绮转过脸来,乌黑的眼珠定定盯了燕檀一眼,然后松开了攥着燕檀的双手。

原本燕檀惊怒之下掐破手心毫无感觉,这时理智回笼,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掌心一阵剧痛,她忍住没有出声,眉头轻蹙,从袖中摸了块帕子出来,擦掉指尖的血,再若无其事地将帕子塞回去。

慕容绮用余光瞥了一眼,示意敦城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敦城匆匆离去,片刻就又折返回来,拿回来一只小瓷瓶。

燕檀从始至终就没动过几筷子,又伤了掌心,索性挺直脊背坐在那里,安分地当一盏美人灯。心思却早飞的老远,还在盘算怎么和慕容绮商量梁国使团家眷的事。

说起来,让慕容绮为了梁国使团的家眷派出人去冒险,无疑是把燕檀,乃至整个梁国使团摆在了有求于人的弱势地位。燕檀不甘心如此,她宁可一分一厘地和慕容绮算清楚,也不想求人,更不想欠人情。

她想来想去,最快捷的方法,就是把父皇给她陪嫁的工匠交给慕容绮。

北齐是游牧起家,实打实的马背上得天下。开国后那一套礼仪文化都是照着梁国和西越搬过来的,更别说工艺技术了。

只是礼仪文化好学,工艺却不好学。梁国和西越哪个也不肯将掌握的技术传到北齐去,偏生梁国的瓷器和锦缎、西越的笔墨和刺绣等,都是广受北齐贵人追捧的,每年单这些奢侈品,都要从北齐那里刮走一大笔银两。

如果不是梁国大厦将倾,梁国皇帝不得已要将最宠爱的女儿燕檀嫁到北齐去避祸,梁皇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将工部技艺精湛的匠人派过来的。

技艺精湛的匠人,往往年纪较大,跟着公主陪嫁过来,往往终生都没有回归故国的机会了。所以礼仪司在遴选工匠的时候,将这些工匠一家老小都带了过来——工匠们的手艺往往代代相传,儿孙就是他的接班人,带过来还省得再重新培养徒弟。

慕容绮对梁国使团的态度尚且不明确,这些工匠就和使团一起滞留在驿站。燕檀思忖片刻,凭这些工匠们掌握的手艺,北齐国库每年的进项能多出很大一部分,不怕慕容绮不心动。

她正想着,指尖突然触到了一点冰冷,往下一看,慕容绮递过来一只青瓷小瓶。

燕檀侧首看了慕容绮一眼,不解其意。

慕容绮对着她做了个口型,示意燕檀把药涂到掌心的伤口上。

燕檀一开始没辨认出他的口型,顿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在御案下拔开瓶口的塞子,极其浅淡的药香流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