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慕容绮怔住了,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燕檀说了什么。顷刻间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所有的血液逆冲进大脑,虽然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眼底那无论被刁难、被羞辱、被欺负都依然亮着的光芒,已经暗淡了下去。
他蜷在身侧的手瞬间握紧了,尖锐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肉,然而他却感受不到疼痛。
半晌没有等到他的反应,燕檀无聊地撇了撇嘴:“真无趣,本宫要去上林苑跑马。”
那群方才还在对慕容绮拳脚相加百般羞辱的西越小皇子顿时像是忘记了慕容绮,纷纷嚷着要和她一同去。
西越皇子们簇拥着永乐公主离去,侍从自然也急忙跟上。没了侍从的压制,慕容绮总算能从地上爬起来了。
他漆黑漂亮的眼珠仿佛定住了,垂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以为那个踏着日光走过来的小公主会是垂怜他的仙子,然而这一刻,慕容绮才明白,他在那小公主的眼里,也许就像用于裁制绣鞋的绸缎绮罗一般。
只配被她踩在脚下。
慕容绮从回忆里醒过神来,他深深看着燕檀安静秀美的面容,神情晦涩难言。
少年皇帝伸出手,隔空轻轻描摹燕檀面容的轮廓,声音很轻,近乎自言自语:“恐怕你从来没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吧,金尊玉贵的大梁公主,如今反而要托庇于你最看不起的北齐质子。”
说完这句话,慕容绮又沉默了下去,最终自嘲的一笑。
慕容绮第一次见到燕檀,是在他九岁那年。
他的生母身份并不高贵,除了一张漂亮的脸一无所有,又早早就没了,当时尚且年幼的慕容绮过的异常艰难。一直到慕容绮七岁那年,北齐和西越之间发生了一场冲突,北齐惨败,不但要向西越低头求和,还要送个北齐皇子到西越为质。
他七岁之前,父皇从来没想起过他,一到送质子的时候,才从犄角旮旯里翻出这个小儿子,连夜塞进使团,送到了西越做质子。
噩梦才刚刚开始。
慕容绮单名一个绮字,这个名字还是被送来西越之前,父皇见了他一面,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小儿子根本没有取个正经的大名。奈何这位鲜卑君王不爱读书,一时半会想不出合适的名字,转眼看见案上摆着一匹要送去给宠妃的绮罗,随口道:“就叫慕容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