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辞,我进来了。”
入眼便是满眼的漆黑,借着屋外银白的月光, 贺瑶清小心翼翼摸索至圆桌旁,放下吃食, 随即寻了火舌, 点了烛火。
却不想, 一垂首, 李云辞竟就颓然得靠坐在圆桌的桌脚, 方才点烛火时竟都不曾留心,暖黄的烛光将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勾勒得晦暗无明, 贺瑶清遂行至他跟前,跪坐在地上妄想与他平视, 只他眼眸中皆是茫然又霭沉,竟也不曾抬眼来瞧她。
贺瑶清心下一痛, 轻声劝慰道。
“阿辞, 逝者已去,你要节哀。”
“眼下你这个样子, 母亲知晓了,更要伤心的。”
言讫, 李云辞那怅然的面庞之上终是染了一层痛色,抬手抱头,眼底猩红,却一言不发, 亦不看贺瑶清。
贺瑶清复膝行向前一步,离李云辞更近些,低喃道。
“阿辞,你可曾想过,母亲忽然暴毙,或是为着让你回雍州送葬,给圣上一个万万拒不得你的理由放你回。”
闻言,李云辞的眼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初初是眼睫在微微颤动,继而连唇瓣都在战栗,少顷,才哑然道。
“我……就是知晓她竟以命,试图救我出囹圄,才更是……”
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曾说完,李云辞眸中的猩红骤起,已是哀毁骨立呕心抽肠之态,满眼的痛色半点也掩不住。
“我连与她最后一次相见,都不曾好好与她说话。”
“分明知晓来金陵……怕不知何时才能回,却都不曾与她道别……”
言至此处,李云辞喉间不住地滚动,那落在膝上的一双手不知何时握紧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骨节发白,教跪坐在一旁的贺瑶清都能隐隐听见骨骼相撞的“咯咯”之声。
心下又是一紧,贺瑶清不知该如何去劝,眼下李云辞眸中皆是自责与痛苦,他原不久前才死了阿耶,眼下又失去了秦氏,想来人生从此再无归处。